南京真正的古色大抵在此,孤坟开外数十里,这里的荒草丛生却不显得荒芜。从街头到街角飞天的幽蓝色浮光起起伏伏,小桥流水商铺,百鬼各色,颇有山海经的奇异感。
鬼街四处乱蹿的是尸油的味道,香得纯净。每个小贩看着都是如此普通,但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何等的身份。今夜在此沿途叫卖,明日不知是否吞食鬼物手撕恶徒。
瑾瑜不知何时坐上了那把骚包的红色大镰刀,眯着眼颇有浮生若梦的虚无缥缈,仿佛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
我失笑,竟也不知鬼市如此有趣,只可惜每次进来,魂魄都会染上森森的鬼气。
每个铺子前都有些古怪的好东西,什么一夜九十九次,什么白毛僵尸,还有数不清的鬼被抓出来叫卖。
瑾瑜轻哼了声,说:“到底不像以前那样好东西多,连吹鬼油灯、长命玉锁、还有画中走出来的鬼仙都见不着。”
“瞧您是懂行的,杂家有个宝贝,不知您敢看不敢?”一个胡须长得遮住了整个下巴,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整张脸的老人家挤开人鬼群里,一把抓住我,仰面盯着瑾瑜瞧。
我使劲了力都没挣脱开,四周已经有无数道隐蔽不隐蔽的暗芒盯了来,我只能劝住瑾瑜:“咱不动手。”
瑾瑜不满地拉着张脸,我摊手表示无奈。人多必坏事,这么多人人鬼鬼魍魉魑魅都不知心性,我们动手只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很容易发现,瑾瑜那把镰刀已经被许多目光看了又看,垂涎得不行。
我还在沉思,就被老人家一把踢进了他小摊的桌下,黑乎乎得啥都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咕噜咕噜”滚了好久都没到底。
终于,四围都亮起红光,妖异森冷,我猛地怔住,来不及揉捏酸疼的皮肉,不知所措地看着拍拍衣服笑得得意的老人家。
红光所及之处都长满了那种猩红的花,传说中只开在地府,指引奈何桥边的鬼魂渡河过桥。
活人的地盘,很少见着彼岸花,或者说是,三途河之花。
顺着红光网上看去,是玉石雕成的楼梯,每一阶上都盘着青玉镌刻的蛟龙,精致浮夸。
瑾瑜扛着镰刀慢慢下来,笑得漫不经心,食指弯了弯,朝老人家道:“小老人请人来的方式独特,怎么,活腻了,还是觉得咱不敢在鬼市动手?”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弯弯的唇角更加动人:“我从这里走出去,尤记得鬼市的规矩。只要有本事,杀光所有的人或鬼都是天经地义,怎得你忘了?”
老人家缩着脖子抿紧唇,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可瑾瑜的笑越发张扬,眸色也越来越深。
我估摸着,他俩应该是旧相识,于是尽量屏息凝神,好不打扰他们。
踏进彼岸花地里身体越来越轻,慢慢漂浮到了半空,又轻又舒服。
彼岸花染红江水,两岸江水尽头是一座佛塔,佛塔拔地而起数千丈,下不着地,上不见天,四周飘散淡淡的金光。
所谓地狱天堂不过如此,我怔怔地走了进去,完全控制不住好奇的心,推开面前千百道门。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很新奇很玄妙,可推了门还是门,我早就不耐烦,再一转身,却见到了容光笑容柔和的面庞。
他笑得风流温柔,整个人沉浸在淡色的金光下,好看得不像话,他立在门板斜斜倚着,朝我伸手:“暖暖。”
“回家,孩子在家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