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死了？”
我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
容光耐着脾气解释了一遍，如画的眉眼在深夜中更加凌厉，目光也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他说：“这一大片地方阴气都很重，树林里是养尸地，湖水里是鬼魂安息的地方。”他看向月亮，幽幽道：“中秋将近，到时候尸体都会推开棺材爬出来，有些鬼从水中游荡出去，很多都要害命。”
我贴近他的胸口，轻轻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开玩笑的吧……”
“上次放过你就是希望你逃离这里，但现在看，绝无可能。”容光抱起我，飞进祠堂轻轻落下，身体轻盈透明到几近看不清楚，脸色也白得吓人，像是快断气。
烛火在瞬间点燃，亮如白昼，容光深深喘了口气，偏头朝我温和笑笑：“你走不出这个村子，除非……”
“全村人陪葬！”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有瞬间癫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眸子凌厉冷酷，一眨眼，却又是温柔地给我倒了杯热茶，让我喝下去去寒。
“能求你帮我找找青青吗？她和我一起坐车，被鬼遮眼之后，我进了黄鼠狼的轿子，不知道她怎样了。”
但等我擡头，容光已经不见了。房间空荡荡得，桌子上还有公鸡撞死后留下的血迹。桌子的中间端放着容光俊美到无可挑剔的照片，白皙的脸不显得女气，反而很刚强，他那双如水的桃花眼下泪痣殷红到妖冶。
难以想象，从前，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死了百年的厉鬼该有戾气，可他却容颜温润，脾性不坏。鬼不能在阳光下正常行走，他却无所畏忌，甚至还找去了我的学校，和我一同上课。
祠堂的大厅南边摆了好几排灵位和碑文，黑色的墓碑上都燃着一盏蜡烛，烛火幽蓝，像极璀璨的星空，我不自觉走过去摸了一把，石碑的凉刺穿骨头。
我打了个寒噤，捂住嘴忍住尖叫。
路寒的墓碑！
墓碑上是路寒的生卒年月和名字，紧挨着的排位还有楷体刻下的字：“爱子路寒”！
路寒生于95年8月，这我是知道的，我和学生会的其他部长还给他庆过生，等了他一个晚上都没等到人，最后我们学生会的人只能不欢而散。
死于15年10月，就是我和他刚认识的那一天，我记得他微笑浅浅地帮我接过行礼，彬彬有礼地送我到宿舍，之后带我走遍了整个校园。
如果他那时候就死了，为什么要立即结识我？
他死了还能在学校里晃悠，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这怎么可能！
崩溃地倚着桌子坐下，北墙根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色的玲珑身段，黑发胜墨，眉眼柔媚。红袖缓缓地眯起眼睛，猛地吸了一口烟，再将薄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个虚渺的烟圈。烟头上的火星忽亮，红袖乌黑的眼珠子盯着桌上的照片，眼神茫然空洞。
我忍不住问：“路寒已经死了大半年？”
红袖的一声“嗯”从鼻子里哼出来，笑得浑身乱颤：“和死人交往那么久，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苏暖暖，我竟然有点看不透你。”像是嘲讽像是感慨。
红袖放下烟管，说了一句：“你看，你还是回坟头村了。都说不会求我们，怎么又厚脸皮过来？”
就算去死我都不要死在坟头村，不是我主动来求，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住愤懑，微笑着告诉红袖事情的始末，她的神色越发捉摸不定。
玉雕的烟管已经抽不出烟，红袖瓷白的面孔更加清冷，沉思片刻，给了我大体的猜想：“冥婚若是一方死了，那另一方会受益，活得更久，长命百岁的也有很多。同样，若是路家真有通天本事，那用你的命去换路寒的命，也轻而易举。”
我急了：“我和容光才……”
“你用阴阳铲断了红线，你和大人订立的冥亲早就失去了效果，难为你这榆木脑袋还能后知后觉”，红袖眸光越发幽冷，手中勾的烟管就像是要挥过来斩断我的头，她怨气幽冷地道：“冥婚在地底下就是被公认的婚姻，就像你们拿了结婚证就成为合法夫妻一个道理，你们身上看不见的红线就是公认的东西。”
我脑袋轰隆隆，已经听不进红袖的话，但是她还在说：“如果要砍断这红线，要么是你死，要么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