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玉素也在旁边凑趣,想要驱散祖孙之间那点相依为命的轻愁,“您是没看到,迟老大夫见到您昏迷时,那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可着紧得很。”
“能不着紧么?咱家老夫人可是太后娘娘都看重的人。”秦嬷嬷也跟着笑。
沈老夫人苍白枯槁的容色便微微露出些笑影。
三人都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沈云瑶又略坐了坐,陪着老夫人说笑一回,见老夫人精神不济,渐渐露出疲倦之色,忙站起来,替老夫人掖好被子,带着玉素出了暖阁。
秦嬷嬷留下来,坐在脚踏上,为老夫人轻轻地捏着腿。
不过片刻,老夫人倏然睁开眼来,目露寒霜,哪里还有半点昏昏欲睡的神情?
秦嬷嬷停了手,束手束脚地站起来,立在一边。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要问话了。
果然,老夫人指了指脚踏,秦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侧着身子挨着脚踏边坐了,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给了老夫人听。
杨氏的野心是摆在明面上的,她也从来不隐藏对老夫人的不满。
说她毫无心机,她时不时惹点什么事出来,刺你一刺。
说她精于算计,擅于谋夺,却又不然,杨氏行事鲁莽,毫无章法,说话直来直去。任凭是谁,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在玩了一辈子心计的沈老夫人眼里,那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棒槌。
也不知道当初,她为大郎选了这样一个继室,到底是祸还是福?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二丫头还是太愚善了,跟她的娘方氏一个样子。”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毫无防人之意。便是有,也囿于礼义,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止。
要知道,无论哪家哪户豪族内院,那就是个吃人的战斗场。
太过善良,就会如同方氏一般,被阴谋算计拆吞入腹。
死,是最好的解脱。
难的是,活!
方氏死了,可老夫人却还活着。
她一辈子风风光光,既收获了名,也得到了利,又岂会临老了让杨氏骑到头上去作威作福?
沈老夫人面色一冷,擡眸问秦嬷嬷,“你把孔雀羽斗篷送给了五丫头,她果真是直接披着斗篷去了碧梧院?”
秦嬷嬷忙含笑应了声是。
老夫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喟叹一句:“说起来,当年的佟姨娘也是千伶百俐的主儿。只可惜……”
可惜什么?老夫人没有说。
秦嬷嬷目光闪了闪,当然也不会问。
不过,老夫人忽然提起佟姨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秦嬷嬷想了想,便如实将冷婆子砸了五姑娘所住北小院之事禀了出来。
“哦?”老夫人兴味十足地扬了扬眉,“这丫头,是个沉得住气的。”
别人在她家里砸院子,她却还能坐在鹤延堂里喝茶聊天,拖延时间,背地里命了丫鬟去西府添油加醋地放风,引来了二老太爷。
让杨氏没有理由向六哥儿发难,自己又巧舌如簧,在杨氏面前侃侃而谈,让她不得不治了冷婆子,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饶是沈老夫人,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做得好!
“你去安排一下,让五丫头住进聆音居。”老夫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