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倒也没齐同鹤想得那般复杂,只是……
只是觉得白桥自昨日起,情绪便有些不大对。
他专门让何成去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小姑娘平日里五句话不离一个“齐公子”,甚至还同铺子里的伙计打听,他有没有与京中哪位女子走得比较近。
可今日,她竟半个字都没有提到他。
当然,他的小下属背后是不是在嚼他的八卦也不甚重要,但为了干方这艘大船内部的和谐,他觉得自己身为幕后的掌舵人,多少应该做些什么。
他是个愚笨的,总也想不明白哪里惹了她不开心,只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小姑娘出身经商大族,似乎很喜欢这些身外之物,这礼物她大约会满意。
不,这不能算礼物,只能叫……
贿赂。
少年心中暗暗点头,可他这般想着,手心仍是不由自主出了汗。
这么些年来,可没谁能让他送个礼都这般紧张的。
大概就如齐同鹤所言,白桥实在是个人才。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祁长廷这才擡眸,见齐同鹤还在,不由挑眉。
“齐叔还有什么事么?”
“是。”齐同鹤终于将袖中那封已被他揉皱了一角的信封拿了出来。
封上落款白桥,已经说明了这里面的内容有多重要。
甄别商户的办法?
祁长廷眸中闪过一丝锋芒。
然而齐同鹤拿着那薄薄一封信,却仿佛重若千金。
“殿下,”齐同鹤没有再称祁长廷是公子,声音里甚至带了些不自觉的抖,“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信封里的内容他已看过,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他有九成的把握,有了这信封里的东西,干方一旦将放银这件事做起来,东都之中,锋芒无人可挡。
那么……
他的目光顿在一旁的坊市舆图上,正中盘踞的那尊庞然大物。
盛和柜坊。
祁景闵擅钱粮,不是他本人擅,而是他的母族——皇后一族,手中有太多钱粮上的资源。
朝堂之上是户部,而坊市之中,便是盛和。
盛和不光同户部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互通有无,而且若齐同鹤没猜错,根据干方数年来寻到的蛛丝马迹,东都地下不干不净的产业,也大都会在盛和走账。
——包括军火。
再想多一步,若到了最后,徽晟帝仍旧不肯按旧例立嫡长子为太子,那么,祁景闵用来抢夺那把髹金雕龙木椅最坚实的后盾,恐怕也是盛和。
甚至,这才是此间柜坊真正的使命。
“殿下,开弓,便再无回头箭了。”齐同鹤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他感受到自己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的目光。
祁长廷眸中波澜不惊,一双黢黑的眸子连灯火的暖光都映不出色彩。
可唯有他自己知晓,掌心早已汗湿,竹扇在指腹印下发白的刻痕。
怕了吗。
他扪心自问。
说实话,这般速度,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那在江都粮铺中,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的姑娘,凭一己之力帮他将这艘近乎搁浅的大船推进了海里。
但,心脏跳动的速度告诉他。
他已然迫不及待了。
“齐大人,”祁长廷也换了称呼,他眸子黢黑,瞧着齐同鹤已经有些佝偻的脊背,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沉声道:“本殿从不惧风浪,只愿潜龙入海,”
“斩草,除根!”
齐同鹤噗通一声跪下。
“臣,誓死追随!”
是夜,三皇子府书房里灯火燃了一宿。
然其隔壁的干方柜坊,离三皇子府最近的那间屋子里,女孩却是做了个绝美的梦。
虽说没能在及笄礼上现场磕到cp的糖,但梦里却是什么都有的。
繁华簇锦的东渡郊外,西亭湖旁,雕龙浮凤的小舟上。
女子立在船头,目光微偏,望向湖中缓缓游过的火红锦鲤。
身后,一袭淡蓝色长袍的少年一步步靠近,停在女子身后一步之遥。
两人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那女子开口,她似乎全然不知那人已行至身后。
她像是问自己,像是问鱼,又像是问那身后的人。
“公子,娶我可好?”
微风拂过湖面,漾起一池春水。
涟漪散开,一尾小鱼噗地跳出湖面,溅起叮铃的水花。
水花声中,少年倏地朝前踏了一步,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揽入怀中。
女孩惊着了似地回过头来。
一时竟分不清是那被风拂过的湖水更柔,还是眼前少年的眸子更暖。
“好。”她听到少年在她耳边喃喃。
白桥激动极了,她大约也知晓自己在做梦,但还是忍不住靠得更近些。
而正在这时,梦中的浓雾突然散去。
梦里没有脸的纸片人面前的浓雾突然散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的脸,还有……
她自己。
白桥:“?!!!!”
凑!
作者有话要说:
白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啊啊啊她母胎solo二十余年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