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寂静。
白晓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摸了摸扑进怀的小脑瓜,然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神色严肃起来。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青年目光威严地扫过院子的所有人,压低声音问白桥。
这院子全是男人,他早上出门前便十分担心!
白桥:“?”
她一时没能跟上白晓这几乎跳出六界之外的思路,下一瞬便已经被拉着气势汹汹地往祁长廷那走去。
不,不是,我就是很想你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白桥欲哭无泪,却根本挡不住白晓的步子。
祁长廷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收回微微擡起的僵硬的手,面带微笑地转向兄妹二人。
白桥:“……”
救命,他笑得好瘆人啊。
白桥根本不敢跟祁长廷对视,于是去看自家哥哥的脸色。
救命,白晓也笑得好瘆人啊!
前有狼后有虎,白桥当机立断地选了狐貍。
她望向齐同鹤的方向,干笑道:“就是方才,我吵不过齐掌柜,所以想找件事情转移话题,捋捋思路。”
齐同鹤:“……”
若不是在江都时被怼得狗血淋头,他真要信了这鬼话。
“那你捋清思路了吗?”齐同鹤皮笑肉不笑地道。
“捋清了!”白桥真想给齐同鹤颁发一个最佳转移话题奖。
她拉着白晓重新坐到了齐同鹤对面,正准备说一说自己的计划,扭头却发现祁长廷还站在原地。
何成不在,便只有少年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前院还有伙计偷偷瞧他。
大家都三五成群,各有归属,唯有他,好像总是一个人。
白桥怔住,心突然有些莫名的酸涩,格外不落忍。
“公子也过来呀,过来听我说!”她高声唤他,可少年还是背对他们站着不动,像是在发呆。
白桥想都没想便起身上前,拽着祁长廷的袖口将他扯了过来。
祁长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那张连腿都伸不直的小矮石桌旁。
他从没坐过这么憋屈的桌子,也从未同这么多人围坐一团过。
他背负的是不共戴天之仇,终点是大逆不道,本就与这世间喧嚣不是一路人,可那只手生生将他拖了进来。
可惜只是拽着袖子,若是能……
“!”祁长廷倏然回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耳上红痣却好似晕染开了一片嫣红。
齐同鹤目光在祁长廷面上停顿一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咳,”他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白姑娘想说什么,便说吧。”
秋夜寒凉得透彻,太阳完全落山后,院子便呆不下去了。
好在四人商讨了一个时辰,也终于达成了共识。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便可贴出告示去,以齐家的名义贴,先别沾上干方柜坊,”白桥笑眯眯望向祁长廷,“劳烦公子了。”
祁长廷瞧了齐同鹤一眼,后者臭着一张脸点头应下,却仍不忘泼凉水。
他觑着祁长廷的面色,掂量着轻重道:“先以齐家自己的名义试水是对的,将不想还钱的无赖拒之门外,此计确有妙处,但也只是妙。毕竟有人并非不想还钱,而是到时亏得一塌糊涂,真的还不上钱。”
说到后者,他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白桥。
“所以干方绝不能只以此为根基。”齐同鹤继续道:“若白姑娘此后拿不出旁的办法,定然说服不了在干方存银的商户,到头来,用他们的银子向外收利一事,便依旧是一纸空文。”
白桥偷偷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掌柜放心,会叫你满意的。”
齐同鹤哼了一声,终归没多说别的。
众人起身,准备散去。
祁长廷明面上要同齐同鹤一起回齐家,白晓也活动着肩背,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唯有白桥,坐着没动。
女孩儿擡眸偷瞧着祁长廷的背影,心总觉着不甘。
祁长廷若今日不出现也便罢了,可他既然来了,还不留下点儿什么?
终于,她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唤道:“齐公子!”
前院后院厨房大堂所有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白晓眸光凌厉望过来,白桥硬着头皮当没看见。
“能否,借一步说话?”她试探道。
祁长廷心神本就都在白桥身上,小姑娘从背后看过来的时候他便察觉了,所以刻意放慢了步子。
可众目睽睽之下被叫住,他还是不由乱了心跳。
她找他,做什么?
该不会知道他今日去参加了某位姑娘的及笄礼,所以又醋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又被压下去。
真是糊涂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就算真的知道,他也确实没在那人府多待,甚至没说几句话。
思量间,他已跟着白桥的步子行至了小院角落的银杏树下。
此处距那三皇子府已是极近,站高些眺望都能瞧着面制式规整的二层小阁。
白桥又心虚地瞥了一眼虎视眈眈等在院门处的白晓,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角度,将自己挡在少年的宽肩窄腰之后。
女孩这才轻咳了一下,小声道:“我是想问,不知今日,公子去做什么了?”
此话出口,白桥忽觉语气不太对,赶忙又找补道:“我不是打探你的行踪,只是……好奇!”
“对,就是好奇,”白桥找到了思路越说越顺,“毕竟这柜坊是公子家的,我便原以为公子也在柜坊做事,不想今日都没见公子,不知是有旁的生意,还是……朋友有约?”
白桥垂着眸子不敢再往细说,只希冀祁长廷能坦诚一些,然后给她讲讲“那位朋友”。
可祁长廷半晌没说话。
不光没说话,白桥渐渐感受到两道复杂的目光。
——面前人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她有些紧张,生怕对方看出些什么,心跳得极快。
按理说紧张会让人手脚发凉,可那牢牢粘着她的目光却让她觉得有些……
燥热。
寒凉的秋夜裹着她藏在背后的手,一片冰凉,心口却有热气顺着经络不断蒸腾而上。
若非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心虚,清楚地知道面前人是她磕的男主,恐怕都要怀疑自己莫不是喜欢上了这家伙。
白桥低着头,紧盯面前人的漆黑靴子。
突然,那靴子动了。
往前迈了一步。
“!”女孩惊兔似地往后一跳,却被银杏粗大的树干挡住了去路。
她不得已擡眸,猝不及防地对上少年黢黑却透亮的瞳孔。
如同一颗上好的黑曜石,正中映出门檐下橘红的灯火,沉沉望着她。
白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石头会望着她,但她来不及想那许多。
太近了,近到少年身上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子。
近到让她想起半月前,两人误入青楼的那一夜。
心脏跳得愈发地快,她猜想是因为她的心脏回忆起了当时飞檐走壁的刺激。
都是心脏的锅,她不想的啊!
但很快,她的手指也开始发麻。
她陡然想起,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手感,很好。
真的很好,又滑,又暖,又结实……
哦救命她在想什么!
掌心倏地烫了起来,她握住背后的衣料,不住地擦拭潮湿。
如此情形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白桥快要哭出来了。
他是男主,为什么要靠别的女子这么近!
她就是磕cp的,为什么会靠男主这么近!
白桥想跑路了,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白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