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一方失却战力者,任其退回,不得补刀清算,不得借赌斗之名,屠我太子府无辜属员。
若依此约而战,终是我方不敌,孤的性命,任你自取。”
“死到临头,还要收买人心,宁伯谦,你真是一条毒蛇。”
白袍斗篷客冷笑道,“也罢,便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说罢,同时冲五方杀手阵营拱手道,“诸君,谁打头阵,凡出场,皆记功勋,有厚赏,胜场越多,奖励越是丰厚。”
他话音方落,妖盟阵中,先前最躁动的那头大妖几乎是抢着踏出阵来。
厚重斗篷一抖,露出狰狞面目,他立在半空,低头俯视太子府方向,一言不发,妖气却如寒潮般倾泻,沿护阵外壁铺开。
太子府上空的光幕立刻泛起一圈细霜,冷意顺风压落,几名修为稍浅的修士下意识收敛呼吸。
“是寒魇狻猊!”
有人压低声音。
“极北寒渊的那头。”
另一人接道,“听说在雪狱里啖过十万怨魂,本命极寒,冻骨伤神。”
“看气势,至少元婴前期,此獠出现在战场,就是一整场寒灾。”
议论声如潮。
一名高大武将迈出阵列,铁甲如山,脊背笔直,冲太子单膝一跪,“末将武威军丁奋,请战。”
近旁有人低声道,“是他,镇西北十年。”
“破妖窟,打过三路叛军的那位。”
“元婴初成,这人是一脚一血爬上来的。”
太子点头,不再多言。
丁奋起身,右手探入虚空,一柄长枪应手而出。那枪通体金红,锋刃狭长,枪缨披散如焰,一枪亮出,天地光色仿佛被牵了一下。
太子府中有人倒吸冷气,“神火凤凰枪……”
“当年的镇国兵。”
“紫级法器,传承不知多少代了,被殿下赐予了他。”
话音未落,丁奋腕一翻,枪锋轻颤,一声若凤非凤的清啼从枪身深处震出,火光顺势爆开,一道凰影自枪上腾起,羽焰鲜明,绕丁奋盘旋一周,尾焰拖出长痕,攻向狻猊。
寒魇狻猊抬手一挥,指缝间寒气如决堤之水倾注而出,半空霜华瞬息凝聚成千百冰棱,自上而下,带着刺骨寒芒斜斩而来。
丁奋脚下一沉,踏出军阵鼓点般的节奏,枪锋迎空挑起。凰影顺势俯冲,撞上冰棱,烈焰炸开,碎冰四散,被焚成翻滚雾气。
丁奋不退反进,连环抢攻,火光一浪叠着一浪,将那股极寒死死压在一线之内。
“这神枪厉害!”
有大妖忍不住低声咂舌,“不是普通紫器,枪中自养灵焰。”
“神火凤凰枪内附神火阵。”有人接道,“灵力催发,能一枪烧穿百里。”
十余合过去得比眨眼还快。
寒魇狻猊每欲展开更大的寒域,便被丁奋挥枪破散。
丁奋攻势没有虚招,用的是在尸山血海里练出的狠劲,每一步都踩在对手节奏上,让寒魇狻猊连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两人攻势如潮,却没掀翻太子府中的一砖一瓦,能量余波,皆被高空之上的法阵吸走。
丁奋脚步如鼓,一步一声。
神火凤凰枪在他手中翻腾,凰影在长空盘旋,连着数十丈长空都映成赤金。
寒魇狻猊立于对面,银甲寒纹纵横,灵力滔滔,挥掌间,便是漫天青霜。
极寒与烈焰在半空撕扯,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罡风嘶吼。
丁奋明明是元婴大能,却使军阵之步,攻势不见丝毫花俏,皆是战场杀招。
他一枪接着一枪,将火灵之力沿着枪身推至极致,凰影振翼长啸,拍碎一片片冰棱,将寒魇狻猊逼得身形连连后退,鳞甲被打得七零八落。
有人忍不住低声赞道:“武威之名,果然不虚。”
“这等大妖,被他生生压在下风。”
“不愧是国朝战将,了不起!”
丁奋越战越勇,火凤再鸣,长空一红。
丁奋抓住寒魇狻猊气机一滞的瞬间,怒喝一声,神火凤凰枪直刺而出,凰影挟着灼烈枪意,从上而下,仿佛要将这头极北凶妖钉死在虚空。
“这一枪若中,寒魇怕是要折了。”
有人低声。
妖盟阵中却有人冷笑,“还早。”
话音未尽,寒魇狻猊猛地仰首。
无声无息之间,他身周的温度再度暴跌,极寒从骨髓深处彻底释放。
先前散乱的寒气倏然归一,自他掌心夺路而出,把半空烧得通红的凰焰一寸寸裹住。
火光与冰华在空中缠斗,片刻之后,神枪扫出的神火凤凰尖啸一声,咔嚓,羽焰被凝成冰雕,烈焰在寒意挤压下,硬生生凝成晶蓝。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有冰霜术能冻住神火凤凰。”
“我知道了,是本命神通,大妖的本命神通!”
“…………”
太子府众人无不震恐。
魏祥惊呼一声,“当心!极寒锁灵!”
他喝声方落,寒意顺着枪锋逆流而上,眨眼间攀至丁奋右臂。
金甲之上结出细密霜纹,他还未来得及抽身,一股刺骨寒凉已钻进血肉。
咔的一声。
霜纹如蛇般蔓延,他右臂从肩头以下,瞬间化作晶莹寒冰。
丁奋咬牙,强逼灵力冲击,试图震碎寒毒。
寒魇狻猊掌心在虚空轻轻一握。
清脆的碎裂声在高空炸开,那条凝成冰的手臂,一寸寸崩碎,化作漫天冰渣,洒落阵光之中。
血从断肩处狂喷而出,被护阵拦成一团鲜红雾气。
“丁将军!”
太子府众人急声高呼。
丁奋尚欲再撑,脚下一虚,气海一阵翻涌,眼前一黑,自高空直坠,被几名亲军御力接住,拖入阵中,已是昏沉不醒。
太子府上下尽皆变色。
妖盟阵营里,一片沸腾。
“什么狗屁武威将军,不过如此。”
“狻猊大人神威无敌。”
寒魇狻猊很是满意众妖的夸赞,轻哼一声,目光森冷,从太子府阵上扫过,仿佛在挑人。
白袍斗篷客向前一步,高声道,“狻猊大功,某记下了。”
说罢,他指向太子,“首战既分胜负,丁奋已失战力,你方还有谁来出战?”
太子府阵中气息一滞。
有人下意识看向太子,有人咬牙攥紧兵刃,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惶然。
寒魇狻猊不耐地冷笑一声,“无人应战?这也太不过瘾了,你们堂堂大周,中央大国,竟无人乎!”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阵中响起,很轻,却恰好压过所有窃语,“莫急,待那朵冰棱花开过后,我来杀你。”
西侧的屋脊上,一个纤瘦的影子飘然而下。
他落在庭院中,脚下正有一团寒气聚成的冰棱正在炸裂。
他定住脚时,那团翠绿的冰棱花咔嚓一下爆开,蓝光汪汪,宛若流霞。
“刹那芳华,也是好的,毕竟开过。”
少年淡然一笑。
他穿着一袭淡青直裾,袖口素白,腰间系着细窄的墨色绦带,一柄折扇安安静静挟在指间,并未展开。
乌发以木簪束起,露出一截清瘦而骨节匀称的颈项,眉目如远山雪后初晴,清润出尘。
十八九岁的年纪,气息却极稳,像从风浪里退开很久的湖水。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他来,高声惊呼,“江行云!”
“他不是八年前就去了北海悟道么,还活着?”
“……儒门宗师江观海的弟子,那个江行云?”
议论声立时在各个阵营响起。
“江观海,昔年儒门宗师,曾为文庙供奉,世称‘观海先生’,一人一书一扇,横行天下二十载。”
“传闻他以《正言》断生死,以礼乐碎妖宫,三掌镇魔渊,终在八年前一战后,坐化于北海残碑之畔。”
“他的杀招,三才归元掌,三掌之下,化神避退。”
“观海先生是中央诸国,以及大半个妖域,都悚然惊闻的强者。”
“如今,观海先生已死八年,只余这一个幼年弟子,久居北海,不问世事,未料,竟出现在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