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铜铃骤响,像一记耳光抽在离十六的理智上。
他原只是扣住宋一梦的肩,想让她冷静——“你以为杀一个南珩就能救她?她若知道你买凶,连你也会恨——”
话未竟,宋一梦猛地抬头,眸中血丝与泪光绞成利刃:“我宁可她恨我,也好过她死!”
离十六胸口一闷,那句“她不会死”竟被堵得生疼。下一瞬,他低头吻了下去——像把刀锋塞进自己嘴里,血腥味炸开。
宋一梦僵在原地,指尖掐进他臂弯,分不清是要推开还是抓紧。
一帘之隔,上官鹤站在回廊尽头,指间捏着半幅被风吹裂的宋一汀画像。
墨色的发,雪色的衣,画中人眉目如刃,却对着画师笑。
他听见帘内那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也许是离十六的克制,也许是宋一梦的呼吸,更也许……是他自己最后一点侥幸。
“主上。”南珩的声音从暗处浮起,带着夜露的潮。
他一身玄衣,腰间悬着当年上官鹤从乱葬岗捡回他的那柄断剑。三年同生共死,他太熟悉上官鹤此刻的姿势:背脊绷得笔直,像一具被抽了魂的傀儡。
南珩走近,瞥见画像,喉头动了动:“你为她,连命都押在离十六身上。如今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上官鹤指腹摩挲着画中人的眼尾,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拿什么说?一个连户籍都销了的死人,给得了她什么?”
“至少给她一次选择。”南珩按住他肩,指下骨头嶙峋,“你怎知她要的是门当户对,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上官鹤忽然笑了,眼尾红得像浸了血,“而不是一个随时会被追杀、连真名都不能提的逃犯?”
他抬头,月色落在他脸上,照出眉骨一道旧疤——那是为护宋一汀逃命时,被南珩亲手划的。当时南珩说:主子,你若死了,我便陪你一起烂在泥里。
如今泥里爬出来了,却有人要往更深处跳。
南珩咬牙:“那便抢。抢一个身份,抢一条活路——”
“然后让她日日活在‘万一’里?”上官鹤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南珩,我这条命不值钱,但她的名声值。”
话音未落,帘内传来瓷盏坠地的脆响。
离十六的声音透出几分慌乱:“……我并非轻薄你,只是——”
宋一梦的回应带着哭腔:“只是什么?只是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妹妹当筹码!”
上官鹤垂眸,将画像折成小小一方,塞进南珩手里:“明日午时,山神庙。若我回不来,把这个给她。”
南珩攥紧那纸,指节发白:“你若死了,我便告诉她——你到死都在骗她。”
上官鹤笑了笑,转身走入更深的夜:“那就别让我死。”
月色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挣脱不了的锁链。
而锁链尽头,宋一汀正提着一盏孤灯,在十里外的山神庙等他——
等一个不敢露面的逃犯,还她一把沾了血的刀,和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上官鹤几人无奈之下,只得将刀与宋一汀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离十六要求上官鹤次日最后一次乔装成自己,将刀带回。这日,南瑞前来向宋一汀表白,一番言辞恳切,犹如春风拂面,让宋一汀不禁为之动容。然而,当她得知南瑞的表白竟是“离十六”出的主意时,宋一汀顿时怒不可遏,她痛斥“离十六”将自己推向南瑞的行径,最后冷冰冰地表示,明日午时前往城外山神庙取刀,此后,便不再相见。离十六面具下,上官鹤的内心犹如刀绞般难过。
皇子府中,宋一梦听闻宋一汀近日来喜欢上一个“陌生男子”的消息,瞬间警觉起来,她断定此人必定是南珩!生怕宋一汀被南珩设计利用、毁掉一生,宋一梦病急乱投医,闯入残江月恳请离十六帮自己阻止南珩。
离十六心中暗自思忖,定是那上官鹤又惹出了什么祸端,正准备好言相劝宋一梦,岂料两人话不投机,离十六竟然如饿虎扑食般猛然吻向了宋一梦。宋一梦如遭雷击,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冲击得晕头转向,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寻得上官鹤的南珩本欲兴师问罪,却目睹这情场老手如丧家之犬般黯然神伤。三年间,两人同舟共济,虽为主仆却情同手足。如今见到上官鹤对宋一汀一往情深的模样,南珩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以免错失良缘。然而,上官鹤深知宋一汀乃名门闺秀,自己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在逃死囚,实非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