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番外:公主与奴隶将军(三)吃醋◎
五月初三,金城公主芳华寿辰。
公主不欲铺张,在芙蓉园设了小宴,邀请了些年轻的女郎和公子们前来玩乐。
应邀而去的女郎们自不必说,皆是世家贵女,父兄多在朝中为重臣,她们自己与金城公主平日亦有往来交情。
而那些公子们,却有些微妙了。这些人样貌出众,个个皆是美男子,不但家世显赫,且自身颇有建树,或是才名远达,或是武略精湛,拿出去皆是能令门庭生辉的好儿郎。
宫中隐约传来了一些风声,公主芳龄既昌,崇光帝与傅皇后欲为其择一佳婿,今日小宴,或有相看之意。
金城公主乃国之储君,来日将执掌天下,尊贵无上,且为长安第一美人,有倾国之色、倾城之姿,这天下的儿郎,不爱权势,也爱美色,即便两者都不爱,但家中还有长辈,得知自家的儿郎今日赴宴,恨不得把他们的耳朵提起来,嘱咐了整整一天,只求他们能在公主面前露个好脸面。
及至到了芙蓉园,宴设琼华殿,分男女席,中间以曲屏隔开,做避嫌之意,曲屏十六折,绢纱缂绣,绘以海棠春深、燕雀翩翩之景,透过屏风,对面之人若隐若现,似在花鸟丛中,有风雅意境。
每人案上皆摆翡翠盘,盘中置缕金香药,有沉檀、松珀、没药、橄榄花、水龙脑等香料,沁人心脾。殿中四面置大盆冰山,绿衣小宫娥持着团扇,徐徐扇动,凉风习习,清新宜远。
乐师跪坐堂下,敲打玉罄,歌者低声吟唱,曲调曼妙,似天外来。
庭中宫人奉烤驼峰、天鹅炙、酥酪蝉、鲤鱼脍等诸般珍食,又进紫玉浆、与玫瑰饮,更有红荔枝、紫葡萄、白酥梨等各色瓜果,琳琅皆呈。
温柔乡、富贵所,公主绝色,高居堂上,如牡丹繁花,隔于云端。
众儿郎本已目眩,何况到了殿上才发现,原来崇光帝与傅皇后今日亦在,更是忐忑,恭敬参拜。
秦玄策略一颔首,举起酒杯,对下方众人道:“此处非朝堂,金城生辰之宴,皆凭她自己欢喜,尔等不必拘谨。”
言语虽然客气,但神色凛冽,气势威严,如山岳迫人,众人不敢多言,喏喏应是而已。
阿檀免不得小声抱怨:“都和你说了,叫你不要过来,你看看,这么大块头杵在这里,
秦玄策理直气壮,“哼”了一声:“若是被我吓着了,那定是胆小如鼠之辈,看他作甚,直接轰出去就是。”
阿檀却不容他捣乱,她拿起一个小册子,翻了一下,很认真地指给他看:“今天来的一共十八个世家公子,这些人,是父亲、舅舅、耿老太傅一起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极端正的好孩子,我要逐一看过去,你别捣乱啊。”
老父亲心里酸得要冒泡了:“我们家念念才多大?她才十六,这么小小年纪,哪里要考虑什么嫁人的事情,在家里多养两年不好吗,当初我也拖了好几年没成亲,看看,后来我娶的女子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可见这事情急不得,晚一些才好。”
他转过头,问女儿:“念念,你说父皇说得对不对?”
金城公主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哄起父亲来她最拿手了,声音又软又甜:“是,念念最喜欢父皇了,念念不要嫁人,就要陪着父皇,这天下,有什么男人能比父皇更好呢,那必定是没有的。”
若是在私下里,还要扯着父亲的袖子蹭一蹭呢。
秦玄策得到了莫大的抚慰:“就是,这些歪瓜裂枣的,哪一个配得上我们家念念……”
“好了。”阿檀在”
只有做母亲的,对这事儿热情洋溢,她把小册子翻了半天,又凑过来,悄悄地问秦玄策:“那个,临阳侯郑家的世子是哪一位,舅舅说他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年前做有‘西京狩猎赋’一文,恢宏华丽,曾令长安一时纸贵,比起大表兄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难得的才子。”
不提大表兄犹可,提起大表兄,秦玄策愈发不悦,把脸转开了:“吟诗作赋,不过无病呻吟,男儿有志,当驰骋四方、建功立业,方显英雄本色,那些个软脚虾,有什么好的?”
阿檀实在听不过去,怒视他:“你说什么呢,你要念念嫁一个和你一样的鲁莽武夫吗?若是在外带兵打战,岂不是要让念念在家担惊受怕,那不行的。”
贴身服侍皇后的女官荼白急忙上前打圆场,指给阿檀看:“娘娘,您看那边,左首第五个,穿蓝衣服的公子,那个就是郑世子,他今年十八岁,看他的面相,看着就讨喜。”
阿檀踩了踩秦玄策。
秦玄策看了看女儿。
金城公主乖巧又安静,只是坐在那里微笑,看见父亲问询的目光,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阿檀又在踩他了。秦玄策很不情愿,命人唤了郑世子过来。
郑世子倒是落落大方,上得前来,朗声道:“臣郑山海,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阿檀一看心里就满意,继续踩秦玄策。
秦玄策无奈,唤郑世子平身,不痛不痒地褒勉了几句,无非是“颇有才名,可堪大用,当勤勉上进,不可轻狂。”
他本来生性冷峻,这等场景下,心中犯酸,前面还好,再后面几句,就越来越严厉起来,听得郑世子惶恐不已,连连顿首。
阿檀气得要命,在桌案
金城公主忍不住,用袖子掩了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美目盼兮,似春波流转。
郑世子恰好擡头,一见之下,呆了一呆,原本洒脱沉稳的一个大男人,突然就红了脸。
秦玄策差点掀桌而起。
阿檀眼见得不行了,赶紧死活把皇帝陛下按压住,寻了个借口,拽着他一起离开了。
皇帝陛下消失在视野之后,在场的众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底下几乎能听见齐刷刷的松气声。
金城公主也没了个正形,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支着扶手,笑道:“既是宴席,怎可无酒,快快端酒上来。”
荼白留了下来,闻言凑过来,小声提醒:“殿下,正事、正事要紧。”
金城公主想了一下,又命人把陈郡谢氏的十二郎叫了过来。
谢十二郎才华横溢,名动江东,虽不擅诗赋,却精通策论文章,为今科探花郎,如今在刑部任职,生性放纵张扬,世家贵族的架子端了十足,见公主召唤,上得前来,只是不亢不卑地拱手致礼:“臣拜见公主,公主大安。”
金城公主看了谢十二郎一眼,微微一笑。
“今科殿试题为‘刑罚忠厚之至论’,我与众位考官一同阅卷,君曰,忠厚不足以治世,当以法理治,颇得我心,与徐州考生陈方同难分高下,但我见陈方同年岁已长,宜作榜眼,不若谢君年少美丰姿,故点君为探花,方显名副其实,未知君意如何?”
谢十二郎自负有治世之才,却因狂傲,常受长辈训斥,此次殿试,一时按捺不住性子,摒弃“忠厚”之说,大胆直言,盛世当以严法治天下,连他自己也未料到,居然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眼,此时听得金城公主之言,油然生出知己之情,心绪激荡,踏前了一步,长揖于地。
“同榜文章臣已拜读,臣不若陈方同,公主慧眼,臣心悦诚服。”
他还待再说两句,金城公主面上虽然含笑,目光已经带上了倨傲的神色,略略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她生得那么美,丝毫不让人觉得怠慢,只觉得她妩媚多姿,愿对她甘心拜服。
谢十二郎和方才的郑世子一般情形,脸上红红的,被宫人拉着,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荼白拿了笔,在小册子上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
秦越亦在座,虽然那小册子的名录上没有他,但他是金城公主的奴隶,对公主府上的人来说,这个,是“自己人”,他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拦着,他自顾自搬了个桌案,沉默地坐在最末席,一个人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