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们一起看着小孩子们玩玩闹闹,荔娘的一对双生子总是互相欺负,荔娘都还没动,团子与华绫的孩子就一起去调节了,一个哄一个,很快就哄好了,又在一处玩。
凝白余光注意到荔娘好像又想问,忙又找了个借口,这回总算让人去请太子来了。
太子一过来,凝白就给他使眼色,他就开口:“孤听闻你的一对双生子最近总是哭闹?”
毫无疑问,这是问华绮,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华绮闻言面有难色,但还是说了:“我不日要离开京城赴任,他们知道后舍不得。”
这意思是……他要离开京城,又赶上家里孩子适龄去上书房,完全碰巧,但孩子就以为是要抛弃他们了?
华绮其实还有没说的,其实是他要离京,舍不得荔娘,于是就私下说过想带她一起去的撒娇话,结果被这对兄妹听了个正着,信以为真,哭得不行,怎么哄都以为是骗他们,原本就说好了今年秋后就送他们去上书房,这下撞在一起,他们就更以为爹娘要把他们抛弃了。
虽然华绮的说辞听起来不知道哪里怪怪的,但应当也不至于当着他的面说谎,赵潜就直接道:“四岁其实还小,明年再送上书房也不迟。”
华绮果然没有多想,点头应下了。
团子央求的差事就办完了,他们在仪安公主府用了晚膳,期间凝白就能感到荔娘不时投过来的目光,想来只有华绮对极尽想象的月神之说深信不疑,而荔娘亲眼见过她的容貌,亲耳听过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那不是她。
回去路上,团子又睡了,凝白才与太子说起来这件事。
其实荔娘不信倒也没什么,只是凝白当时全为一点冲动,如今被荔娘知晓是她,总免不了心下多思……
太子听了后看着她,忽然道:“卿卿想知道我的主意是什么吗。”
主意?什么主意?
凝白居然迷茫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良娣那一回事。
一时间也没想到他怎么忽然在她说荔娘的时候说起这个来,但凝白还是点点头。
太子又说:“卿卿过来听。”
凝白看看团子,庆幸把团子哄睡了,不会再被问“爹爹娘亲在说什么”。
她凑得极近,附耳过去,太子的声音有点低,但凝白听得眼睛愈瞪愈大。
直到他说完,凝白呆若木鸡,目露震撼,这么离奇的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真的可行吗???真的有人会信吗???
他告诉她了,又问:“卿卿想用我的法子么?如果想,消息就会从仪安公主府漏出去,如果不想,就不会有人知道。”
这凝白还能说什么?难怪只是一句话的事,他却要带她亲自过府,原来是为了这个!
“卿卿想么。”他耐心地问。
凝白张了张口,又实在羞耻,好半天,才说:“真的没人会信吧?”
他就看着她。
凝白心里觉得这个法子肯定不行,谁会那么傻啊?
但因为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的,她又更加离奇地觉得太子没什么不行,哪有他做不到的事。
她把他的话过了一边,怎么想怎么觉得离奇而离谱,心下还很羞耻。
但感觉到他一直在耐心等着她的答案,她咬唇纠结良久,点了头。
“我其实都没什么所谓的,我只是相信殿下。”她说。
太子眸底漾起笑意,然后就吻了过来。
凝白心里就只能再再次庆幸,还好团子睡了……
夜深人静,帷帐合掩,凝白细溜溜手指插进他墨发间,抱着他的脑袋,被他吻得呜咽落泪。
他拿过帕子,先擦了她的泪,而后才抹去他唇上水色,接着吻她。
凝白耳边是他微不可察的喉头微动声,更加羞耻,又落下泪。
他就又换了方帕子,依旧先擦了她的泪,而后才拭了拭薄唇,淡淡的香味在帕子上浸染逸散。
而后,撩开帷帐,将帕子从床头拿出去,他去外面,似乎是在倒什么,不一会儿回来,先搁下灯盏挂起一边帷帐,将已经彻底没力气的她揽起来,说:“卿卿掉了这样多眼泪,总要喝点水补回来。”
这会儿夜色沉沉,灯火幽暗,好像哪里都没有人,四下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凝白就没有那样害羞,依着他,就着他端着的白玉碗小猫似的啜饮两口,不知道他是加了蜜还是什么糖,总之有一点点的甜,凝白有点喜欢,手也回了些力气,就自己抱着白玉碗喝完了。
他把碗接过放一边,就这样揽抱着她,轻轻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微微圆润,很柔软。
他静静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摸了摸她怀有身孕的肚皮,凝白却莫名感到羞涩,小声说:“殿下是第一次做爹爹吗?”
关于这个孩子的去留,赵潜至今仍在斟酌言辞,不知道怎样才能告诉她。
他掌下是他们的孩儿,再是铁石心肠,终究有所不忍。
只是事关她的性命,他容不得一丝差错。
“卿卿就当是吧。”他低声说。
凝白想到她两次怀胎,两次他都离开过,这次甚至走时都不知道,就搭上他的手,一本正经说:“那殿下多摸摸。”
凝白本来没感到怎么,直到她不经意低下眼,发现自己衣襟没有合好!
小衣被除下放到了一边,凝白羞得立刻就合上了衣襟!
太子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凝白已经不住地在想,他环揽着她,方才一定是低着眸的,他真的看到她小腹了吗!
赵潜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她确实衣襟凌乱,但方才他的目光落在幽微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中,心绪纷纷,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只是看她动作,也意识到了,一时间想说他们之间早已坦诚得不能再坦诚。但若说出来,她只会更羞耻。
所以他准备说点别的来哄一哄害羞的小卿卿,只是就在一瞬间,他感到有人进了昭明殿。
她凝起神来,显然也是听到了。
赵潜穿上外衣,步到殿门处,擡起眸,却是愣住了。
他沉默片刻,走了回去,凝白很紧张,还没想到会是谁。
“是楚碧水。”赵潜说。
楚碧水?现在到七天了吗??
凝白下意识就想下床,只是又猛然顿住,记起自己衣衫不整,霎时羞红了脸,对赵潜张口,慌忙无声说衣裳。
楚碧水内力超群,区区这么点距离,她早把他们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张口让太子把她的小衣拿过来,再被楚碧水听到,她还是去死一死算了!
把自己收拾得确认没有一点不妥当,她下了床,双腿还有些软,不禁羞愤瞪他,她都说了今夜不要了!
楚碧水行事是十分不谙世事,可也没有无知到这个地步,看见她这模样,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之前在干什么!
凝白还想退开他逞强自己走,结果就更撑不住了,只能捂住脸,倚在他身上,走出了寝殿。
楚碧水确实看出来了,凝白指尖都透着粉,又是这副娇娇无力的模样,想看不出来也很难。
只是她却没有打扰到他们亲热的觉悟,只皱着眉,觉得赵潜在欺负凝白。
凝白已经怀有身孕,甚至已经五六个月,怎么能再亲热呢。
“到我身边来。”她说。
凝白装死也不行了,只能把手放下,低着头盯脚尖,小声问:“圣女,到七天了吗?”
楚碧水道:“已经子时。”
凝白呆了呆,他们在仪安公主府用了晚膳,回来时宫门差不多落钥,不知道都干了什么,可能是沐浴可能是打情骂俏,总之到了床上,又耳鬓厮磨好一会儿,又说起乱七八糟的,最后又亲热一番,他揽着她气氛静谧好一会儿,原来,竟然就子时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楚碧水又说:“到我身边来。”
凝白倒也想争点气自个儿走到圣女身边,只是实在,有心无力。
楚碧水见她不过来,又说:“你怎么能由着他欺负你。”
虽然凝白就算只有十六岁,也已经算是一个大人,可她终究才十六岁,又怎么能辨得出是不是欺负呢?
她十六岁时应该还没怀那个孩儿,她理应不知道肚子大了之后是不能亲热的。
所以楚碧水又说了一遍:“到我身边来。”
凝白头又大了,原本事后被亲娘看出来就已经够丢人了,可没想到令她头大的却是楚碧水不认为他们是亲热,而认为是太子欺负她。
听到楚碧水紧跟着的第三遍“到我身边来”,她又头皮发麻了,羞也顾不得了,忙澄清:“他没有欺负我,圣女你又误会了!”
“没有欺负?”
凝白连连点头:“没有没有没有!”
看楚碧水目光不善,显然不认为她说得是真的,反而觉得是无知女儿在袒护太子这个禽兽。
凝白脸蛋发红,哼哼唧唧:“真的……他、他就是亲了亲我……”
……亲哪里不都是亲吗?没错呀。
她怕楚碧水不信,也管不了害不害羞是不是画蛇添足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怀胎之后……总是、总是格外……格外……”
楚碧水想起当年婶子的话,皱皱眉,然后说:“不能乱来。”
凝白大窘,只想把这尴尬的话题掀过去,忙说:“圣女!我考虑好了!”
她考虑好了?
楚碧水看着他们二人亲密至极,心里有了个不妙的预感:“你不愿同我走?”
楚碧水话说完的一瞬间,凝白发誓她感到太子一瞬间绷紧了!
凝白抿抿唇,说:“不是我不愿同您走,而是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所以,不需要您带我去苗疆或者去哪里求医问药了。”
一口气把话说完,凝白才去瞧太子,他眼帘微垂,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她,看起来十分正常。
凝白心想,他正常才怪,明明就是慌了神,怕她跟楚碧水走,他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与楚碧水约定,又是什么时候定下主意要走,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楚碧水走、为什么要再次抛弃他。
“恢复了记忆?”
凝白看向楚碧水,她有些怔愣。就点点头:“是的,恢复了记忆。”
然后凝白又眼睁睁看着楚碧水似乎变得无措起来。
凝白想起她失忆前,乃至昏睡前,她刚刚才得知楚碧水是她如假包换的亲娘。
楚碧水,也是刚刚知道她是她的女儿,她就昏睡失忆了。
凝白心下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可是,竟然是楚碧水先开口。
“还缺一味药,贺西楼就会活过来。”她有点紧张地说,“你想要贺西楼活过来,他很快就会活过来了。”
这次轮到凝白愣了,她看向太子,太子摇摇头。
北堂氏的九死还魂草是他所得,交给了楚碧水带回去。
之后他一直在找寻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宝物,只是都还没有下落。
看样子,楚碧水在外忙碌,就是为了她的心愿。
凝白默然片刻,而后艰涩说:“圣女不必如此,你原本就恨他,不必为了我勉强。”
楚碧水却摇头:“我恨他让我失去了你。”
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凝白,贺西楼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凝白能说什么呢?只好说:“圣女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不需要去苗疆或者哪里,楚碧水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楚碧水看了眼太子,又对她说:“到我身边来。”
凝白这会儿勉强能好好走路,便准备过去,可是又出一步,才发现手指被太子勾着。
凝白心头一软,手指回勾,哄他:“殿下放心,不会走的。”
若是走了,下辈子要变水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呀。
他一言不发,定定看着她,松了手指。
凝白克制住腿软,走到楚碧水身边。
楚碧水与凝白耳语。
凝白神色渐渐呆滞,她听到了什么??
宝藏???
凝白昏睡以来,楚碧水就一直在找传说中魔教的宝藏。
因为这个传说中的宝藏,唐堡主才会一定要拿下楚碧水。
可事实上,楚碧水也不知道。
魔教圣女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楚碧水回了魔教老巢,那里被大火吞噬过,过去了二十多年,才堪堪有一丝新生的苗头。
哪里都翻了,但就是没有找到。
直到她回来却没有见到凝白的那次,她找到了。
说是找到其实很不恰当,楚碧水知道在哪里,但是没有用。
楚碧水说:“也许再过几十年,就会重现人间。”
凝白还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她知道魔教老巢在西域附近,但是连宝藏都在那里地下深埋,这也太离谱了吧!!
楚碧水又说:“我所有的事,都办完了,只有你。”
找到宝藏,就是她办的最后一件事。
凝白此时又听她说了一遍这句话,才明白她的意思。
不等凝白说什么,她就道:“我要走了。”
既然凝白已经恢复了记忆,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楚碧水就走了,寒风从她消失的窗前吹进来,太子过去把窗关好,回到凝白身边。
“卿卿想她留下?”
凝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只是觉得楚碧水一定是披星戴月赶来,站定了约莫两刻钟,就走了,风尘仆仆的,不如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只是他们江湖人不管那叫风尘仆仆,叫往风里来,往血里去,注定漂泊,停留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人在,赵潜就抱起凝白,吹了原先他点亮的灯,回了寝殿,才吹灭最后一盏。
等到掩好帷帐,赵潜还未躺好,就有宝贝凑到怀里,菟丝花一样缠住他的手脚。
赵潜与她呼吸可闻,不一会儿,就被她亲了一下。
外面寒风瑟瑟,里面静谧安然,帷帐静掩。
凝白一下一下地亲他,他很小心,也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