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白羞耻至极,他至于这样大反应吗!不都是他恨上心头冲昏头脑干的吗!他是忘了恨不得咬断她脖颈这回事吗!
她不知道,此刻团子快乐牵着她的衣袖,而她羞窘不及的样子,究竟有多令赵潜失语。
在这一刻,赵潜什么都不想管了。
就这样吧,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只要她在他们父子身边,每一日、每一日都是如此完满,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只是一瞬,赵潜清醒过来。
心底嘲弄,眸底冷冷,他一厢情愿,怎知她也情愿。
她还要继续做生意,百般谋取别人真心,为了救活一个人。
他们父子,在她心中有何份量可言,怎值得她收拢羽翼,余生归巢。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朝外走去,眸色更冷。
她的嘴里从来没有真话,说什么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全都是虚以委蛇。
她人休想逃,生意也休想做,哪怕虚情假意,也别妄想给别人。
爹爹走了,团子可看出娘亲害羞了,小嘴巴一闭,牵着娘亲就跟上爹爹,可机灵了,什么都没说过一样乖巧巧仰头,只不住地唤:“娘亲娘亲!”
六年,当年襁褓里还不足她手臂长的婴孩,眨眼就到她腰际了。
凝白忍不住小声软软应,而后俯身,想把团子抱起来。
她都还没抱过他。
只是她心中酸楚是一回事,残酷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没有抱动。
准确来说,是十分吃力,踉踉跄跄,团子睁大眼睛,格外懂事,“团子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杜鹃姑姑都抱不动团子的!娘亲快把团子放下来!”
他们正好走到杜鹃旁边,杜鹃跟上,快速看了眼前面的太子,极小声说:“你别勉强。”
团子作为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六岁孩童,手无缚鸡之力的凝白抱不起来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凝白就只能把团子放下,不过,仅仅是踉踉跄跄抱了那么会儿,孩童的柔软也令凝白几乎落泪。
她想起当年,太子总是跟她说,团子很软,小小的,真的很软,诱哄她试试抱一抱。
这些年里,她总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抱一抱那个襁褓里的小小婴孩,哪怕只有一次,一次也够了。
团子当然不知道娘亲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刚刚被娘亲抱起来时,团子好像看到了娘亲脖颈上有深深的牙印!
看起来很可怕,还有血呢!
就因为这个牙印,团子连娘亲香香软软的怀抱也没有感觉到,被放下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而后,松开了娘亲的衣袖,哒哒哒跑到爹爹面前。
他十分严肃地斥:“爹爹坏!”
爹爹低眸,他就更严肃了,“爹爹怎么可以咬娘亲!”
他们正停在客栈大堂里,此话一出,四面八方的视线纷纷投来。
凝白这辈子,从来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可以窘到恨不得钻地缝两次。
她缓缓捂住了脸,片刻后,一手下移,捂住了脖颈牙印。
逃也似的出了客栈,听到后面太子跟团子淡淡说爹爹错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十分轻描淡写的糊弄,凝白却再次倏然红了脸。
团子得到了爹爹的认错,又立刻哒哒哒去找娘亲,嫩声嫩气充满可靠地说:“爹爹知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凝白只想这件事快点再快点地翻篇,丁点儿都不想提起来了,强忍住羞耻认真点点头,刚想说谢谢团子,团子却攥起手,大眼睛眨呀眨,很乖地问:“那娘亲原不原谅爹爹呢?”
凝白心下油然怔住,她想,太子果然将团子养得很好,所以,团子才会这样维护他的爹爹。
“原谅,都原谅。”她柔声哄团子。
团子是自己认出的她,还不知太子是什么意思,毕竟她现在半死不死很久了,太子大可以纵容团子一段时日,赐死她后,解释的理由也是现成的。
换句话说,她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目送团子上了马车,凝白竭力忽视团子一声声的“娘亲”,与太子说:“殿下既容我一时,我便先回去了。”
太子还没有理会她,团子就已经心焦如焚,巴巴儿又从马车上下来了,熟练牵起她的袖摆,可怜兮兮的,“娘亲不要团子了吗?娘亲不与爹爹团子在一起吗?娘亲不喜欢团子吗?”
三连问下来,凝白败北,只能一同上了马车。
她想,她的计划可能要彻底砸了,现在她有夫有子被当街拦住的事迹应该已经传遍了金陵城,没有人能接受菟丝子其实暗地里竟然有个六岁大的孩子。
除非她带的是拖油瓶,那会更增加惹人怜效果。
但……
马车中冷冷气场不容忽视,她抿抿唇,太子在这里,那就等于什么花样都不必想了。
她也就不想了,看向团子,团子昏昏欲睡,很快,倒在了太子膝头。
白白嫩嫩的小脸软软的,肉肉的,凝白又只能忍住想伸手的冲动,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即使可能已经玩砸了,她也没有掀开帘帷,只透过摇晃的缝隙看着各色行人,很快,也昏昏欲睡。
细溜溜手指扒着窗壁,竭力醒神,但还是,睡了过去。
就在她闭上眼睛身子软下来的刹那,脑袋枕上了坚实肩头。
手臂穿过她后脑勺,虚揽她柔润肩头,指腹轻轻摩挲她侧脸。
温热柔软。
活生生的。
凤眸垂下,雪白脸蛋,嫣红唇瓣,无数个凄冷空寂的梦,虚假逼真的幻象,碎为齑粉。
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梦想成真。
作者有话说:
虽然目前双向误会,但是,还是先为小赵放礼花!老婆终于在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