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响起脚步声时,悲喜都已不分明,赵潜几乎立刻就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将朝思暮想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从此往后,他再也不会放任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她所有的心结,所有的伤怀,他会一一解开,一一抚平,他们之间再不会有任何嫌隙,真心无二,相知相许!
可是若真那样做,无异于告诉她他在守株待兔,她一定会以为他是故意做套来算计她,更加怨恨伤心了。
竭力克制住澎湃心潮,垂下衣袖掩住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的指尖,他靠在摇床边,眼帘静阖,宛若沉睡。
寝殿无处藏人,她已经要推开殿门,此刻再躲,也来不及了。
他也没想要躲。
明明只是十几日,可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脚步声在殿门顿住,赵潜心提了起来,在这一刻,竟怕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短短几瞬,却简直是最漫长的煎熬。
直到门被关上,脚步朝摇床走来,愈来愈近,轻悄至极,像怕惊醒他一样。
袖中的手极力攥住,呼吸也不敢了,怕这是一场梦。
脚步停在摇床边,他对面。
隐约有衣袖摩挲的声音,仿佛是微微俯身,探手摸摸团子。
赵潜几乎就要忍不住喜极而泣,他就知道,她那样喜欢团子,怎么可能忍心抛弃?又怎么可能将团子当做累赘?
似乎是觉得他睡着,看不到这一切,所以她也忍不住放纵了自己,不止摸摸团子脸蛋,听声音,好像还想抱在怀里疼一疼。
云消雨霁也不过如此,连日来的煎熬痛苦都随之烟消云散,拨云见日,风柔盎然。
一切都即将过去,他们还有很好、很长的将来,很好,很长的余生。
再也不会分开。
袖中的手忽然便放开了,只是耳边,却又传来收回手的动静,好像,是想抱,却最终没有抱起团子。
她一定是怕自己心软,怕对团子心软,所以对他也心软,她一定是不敢再待下去,想走了!
赵潜立刻就要擡起头,却听一道甜俏的声音抱怨:“步凝白一点都不靠谱……”
一瞬间,他浑身僵硬,血都冷了下来,如坠冰窖。
怎么会是赵连城?!
“要走为什么不连小娃娃一块儿带走,现在太子哥哥没有颓废不说,还有了个小娃娃,就算父皇放弃太子哥哥,还有小娃娃可以扶持,哪里能轮到我嘛……”
“小娃娃这么小这么软,我怎么下手嘛……”
她嘟囔了这两句,而后,如同来时一样,轻悄离去,完全没有往日的飞扬跋扈。
一片寂静,赵潜睁开眼,团子睡得白里透红,香甜极了。
完完全全无忧无虑,不谙世事。浑然不知他的爹爹面色是怎样的沉凝。
赵连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何时与凝白有了关系?什么叫“要走为什么不连小娃娃一块儿带走”?什么叫他没有颓废不说?什么叫轮到她?她想对团子下什么手?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结合起来,赵潜却辨不出含义,只是心中不住下沉,难道凝白消失,与赵连城有关?!
若与赵连城有关,就不是单纯的伤心难过,难道是赵连城暗中挑拨是非?她与赵连城有旧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赵连城都干过什么?
突然间,他想到满月宴当日,赵连城听起来似乎没过脑子的话。
她问凝白是打算怎么办,是想带着小娃娃跑,还是想抛下小娃娃跑。
现在回想,赵连城话中分明充满了急不可耐,甚至是生怕凝白忘记,特意提醒一样。
赵连城一定对凝白说过什么,甚至做过什么。
也许是倚仗妹妹的身份,凭空捏造出一个他往日的旧爱,出身名门,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甚至添油加醋捏造一些过往,以此来伤害凝白。
甚至,还有可能借此来打击凝白,其实根本是想逼凝白走。
若是逼得凝白带上团子走,那赵连城更是“大仇得报”,洋洋得意去向萧贵妃邀功。
凤眸冰冷至极,只是忽然,遗漏的一句闪过脑海。
“还有小娃娃可以扶持”。
平白无故,她不会突然蹦出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轮到她。
扶持皇孙?轮到她?
赵连城想做什么?皇太女?
念头浮现的一瞬间,赵潜甚至感到了可笑,赵连城拿什么做皇太女?要脑子没脑子,要才学没才学,要治国之道,“大学之初”后面都接不了两句,她竟要做皇太女?
父皇做皇帝,文不成武不就,好歹还会玩弄帝王权术,她会什么?
荒谬夹杂着冰冷,可就是这样可笑的没有自知之明的赵连城,把凝白逼走了。只是没有料到,凝白没有带走团子。
所以,她今日过来,看过了团子,甚至还想对团子下手。
赵潜觉得自己很冷静,他传萍萍进来,片刻后,萍萍出去,他又传京吾卫统领。
这些时日,凝白根本就没在东宫,她被赵连城逼走了,她也根本没想过报复他,她心如死灰,自己走了。
想到她走之后,回到从前漂泊流浪的日子,甚至默默舐伤,掉着眼泪想着团子,赵潜只想杀了赵连城。
京吾卫统领随赵衡一同过来,今日上元节,他须护送御驾回宫,而后才能过来。
一过来,令人遍体生寒的可怖气场几乎令他窒息,行伍出身的他竟控制不住地双腿一软,几乎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