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凝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心跳,来之不易的平静包裹着她,分明令人无比安心,却又短暂到好似一触即逝。
她渴望抓住眼下的这份安宁,渴望不必在汹涌的波涛里身不由己地浮沉。可明知此事难为,随之而生的贪求却愈发浓烈,严严实实地堵在心口,化作满腔酸涩,再也挥之不去。
二人在亭中温存许久,直到无定传音喊他们下去,方才分开。
这是玉叶第一次见到雪初凝,起初还有些拘谨。但从无定口中得知她也身染狾毒,出于医者的涵养,玉叶也很快便调整了心绪。
玉叶端着煎好的药,来到菩提寺后院的客堂。
里面的墙壁上有许多书有经文的挂画,雪初凝正百无聊赖地四下观瞻。宴清霜便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手中的一片菩提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叶已知晓宴清霜的真实身份,也猜到他与这位雪姑娘是何关系。
凡世里倒是鲜少见过如她这般随性而明艳的女子,单是远远看着,便叫人心生向往,由衷羡慕。
玉叶迈进门槛前略微迟疑了一瞬,仍是将手里的药先端给了宴清霜。
“宴公子,这便是我和方大夫调配的汤药。”
“玉姑娘不必拘束,请坐。”
宴清霜接过药碗,凑近轻嗅片刻,擡眸寻到那一抹冰雪似的皎白身影,唤道:“阿凝,来。”
雪初凝闻声回眸,先是和玉叶打了招呼,而后坐在宴清霜身旁,不情不愿地将那碗药汁饮下。
碍于玉叶在场,她皱着小脸同宴清霜传音:“自打你出关之后,我跟在你身边,药便没停过。”
宴清霜含笑看她一眼,回道:“若我没有记错,你的乾坤袋里应还有些饴糖。这次未及准备,只好先委屈你凑合一下。”
雪初凝伸手一摸,果真摸到了一个油纸包,挑眉睇他:“你怎知道?”
宴清霜:“这是之前在浮萍镇的那位阿婆所赠,当时你随手收进乾坤袋里,我便猜想,你多半会忘记。”
雪初凝暗自哼了一声,取出油纸包,绕开他递给玉叶一些。
玉叶不知这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一时只觉受宠若惊,忙向她道谢,又抿了抿唇,有些过意不去地道:“说来惭愧,狾毒时有异变,以目下的方子尚不足以解毒。”
“宴公子也通晓医理,您看看,可还有改进的法子?”
宴清霜道:“先前曾听言三公子说起,你与方大夫的药方,缺了一味药引。”
“确有此事。”玉叶点头,“狾毒于头髓影响甚重,但此毒实则始于灵府,若无药引作导,解药恐难将肺腑之中的余毒根除。可我与方大夫试遍了能作药引之物,仍是一筹莫展。”
宴清霜将手中的菩提叶递给她,“此为寺中万年菩提树之叶,所蕴灵气比之凡品更甚,或可作为药引一试。”
“只是,狾毒并非凡世所出,仅凭凡间草药,恐怕尚且差些效力。”
玉叶捧着那片心形的翠绿叶子,不解地看向他。
宴清霜解释:“此毒呈嗜血之相,凡世疫疾从不会有如此阴邪之症。”
雪初凝随口说道:“你认为,此毒与魔族有关?”
“多半如此。”宴清霜点头道,“琉璃净世的典籍里,有一则驱除魔气之法。其中提到了一味药材,名为‘七窍连枝草’。此草生长之处,多为灵气充沛的仙灵洞天附近。若能在原先的药方里加上此物,或许针对狾毒会有奇效。”
雪初凝捏了一块饴糖塞进口中,搭着眼皮小声嘀咕:“你既知晓如何解毒,何必还让人小姑娘来此遭罪。”
玉叶忙摆手道:“不打紧的。此次多亏有宴公子相救,我才不至落在那群紫衣修士手里。否则,只怕已然性命不保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腼腆笑起来,“而且,有这件法衣在,似乎也不觉寒冷。”
雪初凝早已看出那斗篷里藏有驱寒的咒符,打趣道:“先前倒是未瞧出来,无定居然这般贴心。”
玉叶莫名羞红了脸,赧然垂首。
宴清霜无奈摇头,便又听那猫儿问道:“七窍连枝草世所罕见,生长之处也仅有那几个固定地点。太玄宗现下多半正大肆搜寻你的行踪,仅以无定一人,怕是不易寻得此物。”
思及母亲和师父,她不禁垂下眼睫,“不若,咱们同合欢宗借些人手?宗内有几个与我相熟的师妹,她们应十分乐意出手相助。”
宴清霜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们还有言三公子可为助力。”
“嗯?”雪初凝擡眸,恍然叹道,“看来你早有计策,我这通算是白操心了。不过,你准备如何与他联络?他父亲若是知晓此事,未必愿意相帮。”
宴清霜含笑不语,良久,朝门外看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