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云幕间劈下的劫雷裂出银亮的电光,如无数爪牙试探攀爬,又于一瞬间急刺而下,将黢黑暗夜撕开一道刺目的口子。
劫雷落下之时,雷声大震。
雪初凝手中结印,双眸紧闭,护在身周的三道法障,立时碎了两道。
而这,仅仅只是化神之劫的开始。
雪初凝方才为勘破心魔幻境,已然耗费了大半心力。虽说现下因祸得福,体内寒毒得以彻底根除。
但即便如此,心神未定之时强行抵挡劫雷,于她而言,仍是万分凶险之事。
杂念过甚,极易被心魔钻空子。
想她当年亦是光彩出众的天之骄子,无论修为进展还是悟性天资,皆令一众同辈修士望尘莫及。所到之处,一片赞叹,世人皆说,她与宴清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哪成想,三年前理应顺顺当当的突破,竟还是出了岔子。
虽说那次终归是捡回一条命,却也成了雪初凝此生于修仙途中,唯一一次、也是最为惨烈的一次失败。
九命灵猫生来骄矜,即便她面上表现得不甚在意,心中也的确对此耿耿于怀。
故而此次历劫之前,她反复告诫自己,断不能再出差错。
否则这一次,她未必还会有三年前那样好的运气活下来。
但是仅这片刻分神,所求便成了执念。
心魔见势伺机而动,蓦然在她的灵识中分据一席之地。
她听到识海中有一个声音说:“放弃吧,已经失败过一次,何必负隅顽抗?”
“被劫雷劈得神魂俱灭,可是痛苦万分之事。左右你已见到想见之人,也已赴了三年之约,现世之中再无挂碍。不若就此沉浸美梦,总好过,余生伤怀。”
雪初凝知晓此为心魔惯用的手段,可仍是忍不住想要反驳。
她心道,她在现世之中,即便交心者寥寥无几,但也并非只有宴清霜一个牵挂。
怎料值此一瞬迟疑之际,第二道劫雷紧随而下!
云雀见状,一边竭力维持着清心经的金光不散,一边低声喝道:“少主,凝神!”
雪初凝似有感应,立时撑起护身法障。
可那雷霆之力一次强于一次,瞬息之间,便已接连落下数道劫雷。
法障尽碎,她唇角溢出一丝血线,再不敢分心。
可这劫雷好似无穷无尽,一道接着一道,分毫不给她喘息之机。
末了,雪初凝再难承受这万钧雷霆,蓦地吐出一口血,身上的衣裙已满是焦黑痕迹。
雷声终于渐渐止息。
云雀赶忙散出几缕灵丝,探查雪初凝的伤势。
但这灵丝却好似被无形之力阻挡,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云雀心中一惊,这才发觉雪初凝一直紧闭双目,并非是因己身伤重,而是还未从幻境中清醒!
怎么回事?
化神境劫雷已过,按说心魔也该一同勘破才对,否则心魔缠身缚体,哪里还能有余力扛得过这般密集的雷霆?
正此时,窗外忽而强光一闪,漆夜如昼。
云雀惊疑不定,悚然回眸望去,却见穹隆之上,乌沉沉的雷云复又翻腾而起。
而掩藏其中蓄势待发的雷火愈发惊人,由银色倏然化为金色,尚未劈下,便已将暗夜映得通明。
不,这绝不仅仅只是破境之劫!
云雀大骇,急急唤道:“少主!快醒来!”
她咬牙倾尽浑身灵力,再一次加固那道清心经经文构成的金色结界。
与此同时,浮岛之下。
雪意敛眉望着天际雷云,神情愈加沉重,“怎会如此?凝儿的身体堪堪恢复,还未及休养,她当真扛得住吗……”
“你要相信她。”
琅寒负手立于雪意身旁,亦矜直了长眉,“初破化神之境,便直入大圆满,古往今来,得此机缘者,只怕她是头一个。即便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也是顺天应时,从未越阶突破。”
“此事之于凝儿,可谓大造化,师姐且稍安勿躁。”
可惜这番安慰之言,并未令雪意放下心来。
顶峰之上雷光大盛,金芒翻涌,映得雪意睫羽之下阴翳更重。
她担忧道:“化神雷劫的凶险,远要胜过元婴之境。况且此劫还有心魔作扰,想要一步圆满,何其艰难。前次凝儿便是败于心魔之手,今次又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
“我担心,她心事太重,恐难承受这万钧之力。”
琅寒侧目看向雪意,习惯性擡手想要安抚地按在她肩上,隔着半寸距离,却又忽然止住动作。
好在雪意似乎未曾分出闲暇察觉于此,琅寒讪讪地蜷起指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沉声道:“你我皆不可强行介入这雷劫范畴,否则天罚降下,凝儿更无力承受。现下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会没事的。”
雪意叹道:“但愿如此罢。”
二人话音方落,天边劫雷再起,瞬时朝挽云阁内劈去!
只是这第二轮天雷更为来势汹汹,仅仅应劫伊始,落下的劫雷,便已然比二人合围的树木还要粗壮!
紧接着,又是新一轮的狂轰乱炸。
见此情形,琅寒也不由变了颜色。
“越阶突破有违天时,这劫雷竟堪比渡劫期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