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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2 / 2)

“不可一世的雪大小姐,瞧瞧你现在是何模样。”

司予痛得面色惨白,一边艰难扶着洞壁从地上站起来,一边状若疯癫地大笑出声,“可惜了,你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只怕是无法替你消解这落花烟之毒了。”

“不若你还是留下来陪我……”

话未说完,他复又惨叫出声。

月浮衣闻声看去,却见司予痛苦捂着双眼,血迹从指缝间汨汨溢出,口中不住痛呼叫骂。

雪初凝也被这凄厉的惨叫惊回些许神志,她的额头从宴清霜颈间移开,抵在他的胸口,勉强微微侧目,正巧瞥见司予仅剩的左手攥着一道明黄符箓。

她张了张口,却抑制不住轻吟出声,忙又咬住唇,喘息着小声说道:“救……浮衣。”

“好。”宴清霜应了一声,却只低头将那几乎被她挣开的外袍重新裹好。

自现身以来,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雪初凝身上,未曾朝受缚于角落的月浮衣看上一眼。

即便如此,他也察觉到月浮衣的境况,但她身上显然并未受伤。

至于司予种在她身上的咒术,只要毁去催动术法的符箓,她便不会有事,故而他也无需急于出手,一门心思为雪初凝治伤。

司予此时许是被剧痛冲昏了头脑,加之双目被刀气划伤无法视物,竟是恰好又抓住了那道符箓。

眼看咒术就要被他催动,无形的刀气一闪,司予那只仅剩的左手也被齐齐斩断。

符箓落地泡在血水里,顷刻失效。

司予踉跄后退,两只袍袖皆被血色浸染,声音也早已嘶吼得发哑。

待到终于站定,他恶狠狠地瞪向宴清霜,咬牙颤声怒吼:“你竟敢如此对我!可知晓我父亲是何人,他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沈赤亭么?”宴清霜平静说道,“他的性命,我早晚会取。”

“你知道了?”

司予听到这话,流着血泪的脸上终于裂出一丝恐惧,只一瞬,却又冷冷嗤笑起来,“太玄宗何等威势,就凭你?真是狂妄至极!”

宴清霜不欲同他分辩,面上也仍旧沉稳如常。

只一想到此人将他呵护三百年的猫儿伤成这样,方才又险些污了她的清白,心中便止不住地震怒,一切恐惧和担忧,便都化作滔天怒火,旁者触之即被焚为灰烬。

杀了此等卑劣无耻的小人,只会脏了破恶的刀刃。

况且他本不愿当着阿凝的面大开杀戒。

但此人无疑触犯了他的大忌。

敢动阿凝的人,全都该死!

司予仍在咒骂不止,间或提到了雪初凝的名字。

宴清霜眼底愈发阴沉,沉默良久,忽而垂眸轻问:“要杀了他么?”

他的声音轻得好似自语,雪初凝也仍是听到了。

她浑身无力地倚在他怀里,半阖着眸子说:“他毕竟是潜梦长老的孩子,他们还未及相认……”

“可他欺侮于你,该杀。”

分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雪初凝却好似听出了深重的杀意。

她此刻无暇分辨这些,身体的麻痒折磨得她混沌不堪,说出的话也愈发像是呓语。

“你来处置便好……快一些,我不想待在这儿。”

“嗯。”

既然心中做下决定,宴清霜便立时召出破恶。

破恶刀锋没有一丝弧度,凌厉得似能斩破云天。

一点寒芒出鞘,足以泣鬼惊神。

司予目不能视,不知刀锋近在眼前,带着满脸血泪,犹自为方才听到的低语震骇不已。

他的嘶吼声突然止息,转而不可置信地怔然追问:“你说什么?”

他辨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跌跌撞撞近前几步,急急出声:“你说,谁是师父的孩子?”

可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刀锋铮鸣。

“说话啊!谁是师父的孩子!?”

司予语无伦次地大吼,“不可能!我母亲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所以她连父亲的外室也做不得!你们骗我……师父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替她寻了许多珍稀药材!不……”

“不,是我骗了她,是我!是我欺瞒了师父,骗了她的长老令!她现在一定恨极了我……是我骗了她,我背叛了师父。”

“阿娘……不可能的……唔!”

一声闷哼过后,司予口中掉落一物,呕血不止,却也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宴清霜徐徐擡眼,眸色沉沉,打量着面前终于安静下来的人,并不接他的话,反倒擡手遮住几已昏迷的雪初凝的眼睛,复又低低自语:“方才是你将她抱来这里?看来不止是两只手碰到了她。”

音落,破恶刀光一闪,司予的双臂顿时被刀气寸寸绞碎,鲜血喷洒开来,染红了整面洞壁。

虽然只在瞬息之间,却也足令他肝胆俱裂,大张着空无一物的口,失去平衡重重倒在地上,残缺的身体止不住地痉挛。

破恶寒芒骤现,悬在他的头顶,刀身不住嗡鸣,似是为饮血而兴奋不已。

“杀了罢。”

宴清霜看也不看地上的血人,打横抱起陷入昏睡的雪初凝,径直朝洞窟外走去。

在他转身之后,破恶刀锋猛然落下,在空中划出莹白的弧度,一刀斩下司予的头颅。

那颗头颅保持着血口大张的模样,眼眸处只余两个深深的血洞,顺势滚落在月浮衣脚下,骇得她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然这一退,方发觉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断裂,已然得了自由,声音也恢复如常。

司予死状可怖,已几乎没了人形。

月浮衣看着他的散落一地的残肢,以及被血洒满的洞壁和地面,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再一擡眼,方才那宛如嗜血修罗一般的男子,依旧松形鹤骨,清绝若仙,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神色也温柔如旧。

月浮衣恍惚间,犹以为方才所见皆是幻觉,可洞窟内血淋淋的情状根本由不得她怀疑。

人人都说,琉璃主生就清净无上菩提心,慈悲为本,普度世人。

可刀锋出鞘的那一瞬,她分明在那人的身上觉出了一丝魔气。

她不禁想,琉璃净世弟子除魔卫道,这位宴宗主的菩提心,莫非早已蒙了尘?

月浮衣这般想着,看向那人的眼眸里也带了几分惧意。

宴清霜感受到身后投来的视线,本已即将迈出洞窟的脚步忽而一顿,略微侧目,“太玄宗与墨宗的人马上就会赶来,若是不想神月宫受到牵连,最好快些跟上。”

闻此,月浮衣再顾不得多想,连忙应了一声,提裙越过血泊追了出去。

洞窟外是陡峭的山道,待月浮衣出来后,宴清霜回眸望了一眼。

破恶爆发出凛然刀气,眨眼间将身后的洞窟劈成两半,而后才入鞘没于虚空。

山石纷纷倒塌坠落,将洞里的血迹彻底掩埋。

纵然知晓那人的怒意不会殃及自己,月浮衣也仍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只是那方洞窟的动静渐渐止息之后,山道的另一头,却又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柳息迎着初阳,拖着两条腿千辛万苦登上山道,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但他此刻却顾不得歇气,擡眸看到面前一行人,目光在那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落了一瞬,皱眉问道:“她没事吧?”

“与你无关。”宴清霜脚步顿住,声音冷淡。

“看来是没有性命之危了。”

柳息自嘲般呵笑一声,扶着旁侧山石站直了身子,喟叹道:“说实话,我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被人保护的感觉了。这种任人鱼肉的无力感,果真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罢了。”

音落,他长舒一口气,浅笑着退到山崖边,毫不迟疑地向后跌去。

月浮衣尚未反应过来,惊呼道:“哎!他做什么?”

宴清霜却只皱起眉头,思忖着方才仅他一人听到的那句密语,而后撇开视线,不以为意地丢下一句:“不必管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