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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障(1 / 2)

迷障

正如多数儒生一般,柳息说起话来也是温吞吞的。

雪初凝听着只觉罗里吧嗦,加之与他不过只一面之缘,交情实在算不上深,便左耳进去右耳出,几乎从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也只敷衍了事,脱口而出:“你能知道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后会无期!”

“阿凝姑娘——!”柳息见叫不住她,连忙跟着小跑了几步。

只这瞬息之间,雪初凝已然跑出了小半条街,闻声却又突然刹住脚步,终于意识到那人方才话中的古怪。

她转头狐疑地看向柳息,隔着两个卖杂货的摊贩,遥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他?仙缘大会的第二场也已开始,你现下应该待在不尽山庄,而不是这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冰蓝的眸子半眯起来,目光锐利似能洞察一切。

原本蹲在临街房檐上的貍花猫被这目光惊到了似的,本能跳下地面,直往柳息身上蹿去。

柳息头一歪,避开那貍花猫乱拱的小脑袋,一边伸手抱着它安抚,一边快步朝雪初凝走去。

他解释道:“说来惭愧,昨日那场文试,小生有幸拔得头筹,今日会上测灵根,便也由小生先行开始。可惜,小生只测得一个伪灵根,实是没什么修炼天赋。”

雪初凝听到这话,眼神微动。

她回想起前次与宴清霜提及柳息之时,他曾说过这书呆子应是个天灵根。

虽说宴清霜当时只大致探了一番,并未细究,比不得那些专测灵根的法宝精准。

但他毕竟曾为一宗之主,识人的眼力自然也不会差。

而柳息方才却说,自己只是个资质最差的伪灵根。

这倒是奇了。

柳息不知她心中想法,仍在滔滔不绝:“好在得了言三公子的赏识,允我入墨宗做个笔吏,这差事虽说无足轻重,但至少也能留在仙门,总好过凡尘中摸爬滚打。”

“小生便领了泥金帖子,早早回来准备,也好给家中父母报个喜……”

“行了行了,快打住!”

雪初凝听他说了半晌,也没一句说到点子上,连忙打断他的话,不耐地摆摆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谁要听你这些废话。”

柳息闻言,面上赧然,却也并不着恼,依旧好声好气地应道:“是,是。小生今日离开不尽山庄后,又到西边的驿馆递了家书,回来时正瞧见宴公子在西郊现了身。”

“阿凝姑娘这几日都同宴公子在一起,方才如此匆遽,多半便是要去寻他,小生便想着,替姑娘指一条路。”

雪初凝好容易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擡眸顺着他说的方向望了一眼。

柳书生说得没错,神秘人留下的踪迹此刻虽已消散殆尽,但那气息延续的方向所指,正是流霞镇西郊的那片密林。

流霞镇东南两面有山环绕,另两面则是万顷林地。

常言道:林深勿入。

那神秘人是个见不得光的,埋伏于密林深处,显然再合适不过。

镇上唯一的一家驿馆正设在西郊。

若当真如柳息所言,他在西郊恰巧碰见追踪神秘人而去的宴清霜,也并非没有可能。

雪初凝所在的这家客栈恰好就在小镇正中,现下距宴清霜离开也只过去一刻钟,这期间,足够一个脚力正常的成年男子走完这段路程。

这几日相处下来,单从柳息的言行来看,似乎挑不出任何异常。

但这书呆子对她实在太过热情。

若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一顿丰盛的饭菜足矣。

何况当日那几个纨绔都是些色厉内荏之辈,至多也只威胁吓唬他罢了,不会当真对他动刀子。

现下看来,柳息多半是想以此为借口趁机接近,叫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

不过此时并不是同他计较的时机。

那神秘人的实力如此强劲,不知宴清霜这次能否应对。

雪初凝心知自己修为尚浅,不足以帮他对抗强敌,但灵猫的直觉向来可靠,若多加利用,兴许能在生死存亡之际,寻得一线生机。

她回头看柳息一眼,收起审视的目光,语气淡淡说了一句:“多谢你了,我这就去。”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街巷里。

雪初凝离去之后,柳息一改方才惴惴之色,倏然变得从容许多。

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轻抚乖巧蜷在怀中的貍花猫,擡眼望向远处依旧云卷云舒的天幕,忽而幽幽叹了口气:“小阿凝还真是薄情啊……方才若不是被我拦着,许是现下已然失了一命。”

那小貍花适时“喵呜”叫了一声,柳息微微挑眉,垂眸看向它,问:“哦?你也看出她是九命灵猫?”

他轻笑起来,和煦如风,“灵猫一族,确有九道命魂。但她命魂本就有缺,若再失去一条,只怕余生都将无缘渡劫。我……实是不忍见她如此。”

小貍花这几日与他朝夕相伴,在他面前已不似初时那般怯惧。

但它先前受过雪初凝的恐吓,此时听到柳息替她说话,便有些不服气,叽里咕噜地倾诉着不满。

柳息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眸愈发深邃,“为了那个人,小阿凝这般不顾生死,实叫人放心不下。他们的对手太过强大,我须得跟过去瞧瞧。”

他说着,拍了拍貍花猫的后腿,语气轻缓却不容拒绝,“好了,你也不要闹了,去寻你的同伴罢。”

小貍花纵有不满,也只得乖乖听从他的话,跳下地面蹿上房檐,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他。

这时,屋脊后忽然冒出一只通体漆黑的玄猫,轻盈踱步靠近过去,与它鼻尖相碰,而后一同消失在巷子深处。

柳息见状收起笑意,擡手拂去沾在衣上的猫毛,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西方徐徐前行。

诚如柳息所言,西郊驿馆几乎紧邻那片密林而设,只要到了这里,一眼便能瞧见林中小径。

这片林子虬枝盘曲,树冠生得密不透风,越往深处去,光线越是暗淡。

日光投射下的树影斑驳诡谲,处处透着不详。

雪初凝直觉危险,却也因此愈加担忧,不由加快了脚步。

但在进入林中之后,驿馆伙计的吆喝声却忽然消失不见,好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密林与外界隔绝起来。

季春时节,大地回暖。

外面分明温风和煦,雪初凝进到林子里,却只觉阵阵阴寒。

前方明显有斗法留下的痕迹,残余灵力盘桓在林间久久不散,想来只结束不到半刻。

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身周,她几乎已经感知到宴清霜就在此处,便片刻未停,一路沿着那小径寻去。

密林深处有一块三丈见方的“空地”。

说是空地,倒也并不见得。

只因那处干干净净,竟是一片落叶也无,黑褐色微潮的泥土无所遮挡,在幽暗的丛林间格外突兀。

雪初凝无需确认,便知这正是那二人打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