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父母(2 / 2)

“还有昨天,我依然大意,想着那么大一场火,冷库里那么多地方都烧毁了,生活痕迹明显的区域,更是没有一块干净地了,那张照片十有八九烧成了灰。呵,没想到事实竟是那十之一二。”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那照片侥幸还留着的可能,所以我找人上了锁,安排了专业打手盯着梢。可我心里边似乎更笃信那十之八九,所以上的锁没有复杂到极限,安排的人也没有多到足以稳操胜券。”

“你看,我一直在大意,大意到了今天这个结果,”田梦梨说着,颓笑了起来,“大意到我的亲生儿子拿着一张足够让我牢底坐穿的照片来到我面前,而他,即将对他的亲生母亲宣告他的目的。”

她笑得更颓:“所以小炽,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炽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大意”,贝齿都咬紧。

这是他的母亲。

他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这么可怕?这么恶毒?这么令人齿寒心冷?

罪行曝光、劣迹显露,她不是涕泗横流地说自己错了、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自己一时糊涂,她只是怨憎、轻嘲自身的大意、愚钝,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做事不果决,恨自己没有将这一切掩盖得足够密不透风,把这一切处理得足够滴水不漏。

可怕又可恨。

可笑又可怜。

秦炽暂时没有说他的目的,他问田梦梨:“昨天在冷库里,你和裴宴时说了什么?”

田梦梨原本是决计不可能跟人吐露在裴家安放炸弹和在裴家门外落锁这两件事的,但是如今秦炽手握那张她落锁的照片,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

这张照片虽不能直接定论她是十八年前纵火的凶手,但拿它来翻案绰绰有余,一旦以此为切入点,她在裴家安放炸弹的事,她找人撞死余保泰的事,都将被顺藤摸瓜。

为今之计,只有毁去那张照片。

可是怎么毁去呢?

它在秦炽手里啊。

它在自己儿子手里啊。

今天上午在冷库里没有把照片拿到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了。

如今,只要秦炽不主动献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把照片夺走。

除非……

除非她浑然不顾这段母子之情,甚至不惜……

想到这里,她顿住了。

茶盘上的水烧开了,壶嘴处白烟蒸腾。

咕嘟嘟的沸水声成了空间里恰逢其时响起的白噪音,抚平动荡心绪,捎走极致恶念。

田梦梨将烧开的水倒进装有茶叶的茶壶中,短暂浸泡后,将茶液倒进茶杯里。

她倒了两杯,举起其中一杯,问秦炽:“喝吗?”

秦炽没像刚才拒绝吃饭一样拒绝掉这杯茶,他问:“我要是喝了,你说实话吗?”

田梦梨举着那杯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沉默着、怔松着,又像是思考着、沉吟着。

秦炽心中已有结论,他和裴宴时一样,要的不过是一个她口中的事实罢了。

田梦梨把杯子往前往上举了举,说:“喝吧。”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秦炽往前走了两步,接过茶,没什么表情地一口饮尽。

田梦梨端起茶盘上另外一杯,慢酌完,终于开口,她说:“儿子,你知道你爸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吗?”

秦炽自然不知道。

暂且撇开那天在罗姨家听到的秦勤和方芳之间的事情,在秦炽的印象中,自己父母的感情并不差,可要说多好,他作为父母的结晶,他也没感觉到田梦梨和秦勤是对多么浓情蜜意的夫妻。

他十岁时,秦勤就牺牲了。

而秦勤在世时,工作又很忙,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

秦炽能回想起来的,父母之间相处的氛围、状态,记忆已经很淡很淡了。

但他记得,秦勤和田梦梨虽不怎么你侬我侬的,但两人也绝不是在冷淡麻木地搭伙过日子。

田梦梨偶尔会跟秦勤撒娇,秦勤也会受用地用侧脸贴一贴她的鬓发。

秦勤每每休假在家都会做一大桌的菜,其中一大半都是田梦梨爱吃的。

田梦梨工作上不顺心发脾气时,秦勤会耐心开导她。

秦勤出警遇到危险的警情,田梦梨事后得知,会后怕地抱着秦勤掉眼泪。

……

秦炽以为,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生活,大抵就是这样了。

但此刻听田梦梨这样说,好像并不全然如此。

秦炽还在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父母一起相处的孩童时光,就听田梦梨神情哀伤地自己回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