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玉澈的模样更像是在说:吃饭还要吃粟米吗?有这种规矩?
这人都不吃粟米的?顾钦站起身,她都要怀疑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你从来不吃吗?”顾钦讶异道。
苏玉澈眸光微闪,不明白顾钦为何在此事上这样执着,解释道:“晨时会吃一碗蒸好的。”
顾钦算是明白了,他吃粟米时,就只吃粟米,晨时吃一次,其他都是只吃菜的。
“怪不得你这样轻。”顾钦再度坐下来,“怎么能不吃主食呢?长时间下去,身体会变得虚乏无力的,早上要吃,中午也要吃的,和这些菜一起吃,你抱起来太轻了,应该多吃点东西,长得结实一点。”
你好轻啊,要多吃一点,长结实一点。
苏玉澈脑中突然回想起昨夜顾钦醉酒时跟他说过的这句话来,他耳根忽然一烫,不满地蹙起眉。
“不用你管我。”
顾钦微讶,她这不就是随便说了两句,他怎么脸红了?
吃过饭后,苏丁照常过来问了句要不要沐浴,顾钦看不懂他比划的手势,她是从苏玉澈的回答中猜出的。
“暂且不必了,晚些再烧水罢。”
“你吃完饭就沐浴了?然后呢?”顾钦好奇道。
苏玉澈:“没事的话就歇下了。”
“这么早?天都没黑呢。”顾钦看了眼外面昏黄的天色,猛然想起,糟了,她今天忘了去皇城司点卯了!
算了算了,到时候走走后门,让人给她把点卯勾了。
她收回心神,对苏玉澈道:“这个时候我还没开始巡城呢,你就睡了,苏相晚上没有夜生活吗?”
苏玉澈轻轻拧了下眉,昨夜就是他睡得最晚的一回了。
“我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可以看看书。”顾钦道。
苏玉澈摇了摇头,“书都看完了。”
顾钦倒吸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大燕连选官都是在举孝廉,书还真算不上多,可能真的都被看完了。
想了想,她跟苏玉澈商量道:“那我把器械都装到你这里来,每日吃过晚饭后开始康复训练,直到我去皇城司当值,如何?”
苏玉澈瞥她一眼,兴致似乎并不高。
“真的能康复吗?”苏玉澈并不确信,他看过很多大夫了,都说他的双腿此生都无法行走,顾钦又是凭什么这样自信呢?
“有很大希望,咱们试一试,上回不是都说好了吗?不做就不会成功,做了说不定就会成功。”
苏玉澈从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对他双腿的康复比他自己还要积极。
“好。”他微微敛目作出应答,“重家的事,日后不必将军劳心了,我都会处理好的。”
与此同时,霍家有人登门拜访。
“娘,我与顾钦的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霍启年看着霍母问道。
霍母一想起那日回来丈夫冲她发的那一大通脾气就来气,听见顾钦的名字自然没有好脸色,恨恨道:“别再提她了,人家如今可是将军,咱们霍家高攀不起。”
“爹说是顾钦亲自禀明陛下退亲的,真有此事?”霍启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顾钦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虽然他们有一年多未见了,可是顾钦昔日对他的情意肯定不是假的,他能看得出来。
“这还能有假?那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爹可是丢尽了脸面!咱们霍家的脸也是被她给丢尽了!要我说,乔氏要是不愿让女儿嫁过来,还写什么信,挟着当年顾启的恩情要你娶她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那是看着顾启没了,顾家要寥落了,给她儿子谋出路呢!”
霍母哼了一声,“现在看着女儿得了势,不必借咱们霍家的势了,这才又撺掇顾钦退亲!”
“娘的意思是,这亲事是师母让顾钦退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顾钦那丫头最听乔氏的话,再者说,你不是说顾钦很喜欢你吗?当初你还嫌她性子怯懦看不上她,如今看来这丫头性子是个狠的。”
霍启年想起那日站在擂台上的顾钦,模样长相分明就是他印象中的阿钦妹妹啊,可是霍启年却觉得她变了,完完全全地变了。
“那这婚事,就如此作罢了?”想起顾钦那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竟有些心口发热,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要娶她,肯定过不了你爹那关,他是恨上那丫头了。”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婢女来报:“夫人,重家派人过来了,正和老爷在客室说话呢。”
顾钦与重德的赌约全京城都知道,说起来这事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还是重德的门生自己做的孽,现在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着肃京百姓的面,他要毁约怕是会颜面扫地,落为笑柄。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能保住屁股底下的位子,声名狼藉又如何呢?人能享受的到底是现世的东西,又不是那些无用的名声。
霍母便是这样的人。
她气顾钦,也只是因为顾钦退亲的缘由,致使她在丈夫那儿受了顿气,但是若说再与顾钦攀亲,她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毕竟以顾钦现在的门庭,娶她只会光耀门楣,于她的三郎来说更是取之不尽的好处。
有这样明晃晃的好处,谁不愿要?攀扯着那些身后的名声作甚?
“重家来人,是要与父亲一起对付顾钦了?”霍启年道,他的父亲霍直记恨顾钦退亲一事,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霍母道:“走吧,过去看看。”
母子二人来到客室,就听见里面霍直的话。
“我虽有心相助重氏,可几个大男人勾结着对付一个小女娃,这样不齿的事我霍直做不出。”
客室中另一人打着哈哈:“霍大人这是什么话,咱们同气连枝,一起把那个不顺眼的女人磋磨一顿,若能逐她出朝堂那更是安生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止找了我霍家,刘家你们也没少登门罢?多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若你重氏都是这种货色,那真是离倒台不远了!”
“你!”那人没想到霍直说话竟这般不讲情面,恨恨道,“好啊!好!你霍家如今微末,你最得意的三儿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武官而已!得罪了我重氏,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那人破门而出,看见站在门外的霍母和霍启年一愣,随即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霍母有些担忧,道:“你说话也太不中听了,这事咱们便是不帮,几句话含糊过去就是了,你何必得罪了他?”
霍直冷哼一声,“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腐儒嘴脸,我再讨厌顾钦,她也是顾大哥的女儿,当年若非她爹,我早就不知道埋哪儿了!背信弃义的事我霍家不会做!”
说罢他又冷冷看了霍启年一眼,骂道:“你个混账当初糟践了顾钦的心意,人家巴巴赶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现在亲事被退了你倒是缠着你娘问东问西!我看你就是个贱骨头!”
“还有你!”霍直又瞪着霍母,“那乔氏能在顾家做什么主?当初我就说她信中言辞闪烁有蹊跷,你非要把婚事定下来!现在可好!”
他炮仗似的把在场的每个人都骂了个遍,黑着脸回房了。
霍母:......
霍启年:......
重德的事,苏玉澈说到做到,他说让顾钦不必再管,就真的没再让顾钦操心,更没再让顾钦受到半点牵连。
之前四处游说对付顾钦的几个重氏门生被他捉住套上麻袋狠狠打了一顿,扒光了衣服挂在闹市示众,丢尽了脸不说还有苦说不出。
没有证据啊!
李长安听说此事后乐得大笑,“苏卿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行事风格?这一顿打得真叫朕解气!怕是顾钦也觉得解气!”
苏玉澈敛目一言不发,他只是叫墨阁的人去教训了这几人,好让他们行动不便耽误行程,扒光衣服示众的事,可不是他做的。
“重德那边怎么样了?”苏玉澈问道。
李长安道:“朕已经跟他说了,朕乃天子,一言既出就能有悔!他重德想再在朝为官就要遵循朕的规矩乖乖去参加考试,不然就趁早告老还乡,他说回去考虑考虑,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一定会的。”苏玉澈道,这是重德唯一能留存脸面留在朝中的法子了,他若坚持强留,联合重家全族他们的确是难以应对,可重氏一族在世家中可就颜面尽失了。
果然,几日后,重德门生尽数被打,他无人可用,无法周转,只好答应了李长安的要求,通过应试留在京中,李长安也趁机宣布今后每年入朝为官者皆要经过应试方能入朝。
虽世家林立,天下才子入仕仍面临着种种阻挠,可为天子效忠对众多寒门学子来说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铜墙铁壁了。
一个月后,听命顾钦前往荆州打探消息的队伍死伤惨重,仅有两人顺利回京。
那胳膊都被斩断一半的士兵声泪俱下,禀呈了一件令李长安措手不及的事——荆州民变,匪首谢山占城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