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魏云吓了一跳,脚下一崴,险些跌倒。
萧雨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了她的手臂一把。
魏云回身看着他,二人的距离挨的很近,跟跳舞时一样近,她的脸更红了。
萧雨看着小姐酡红的小脸,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清冽酒气,混合着不知名的幽香,沁人心脾。
“小姐在做什么?”
魏云抿着唇,“我只是想在栏杆上坐一坐。”
萧雨看了一眼护栏,平台有个三四十厘米宽,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坐下。
她是爬不上去吗?
萧雨想着,突然弯腰,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小姐的腿弯儿,把她高高竖抱而起。
魏云一惊,一股异样的熟悉感从心底升涌而起,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的把手掌扶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把自己抱起来。
她还未来得及想起这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身子就已经被萧雨放在护栏上坐好。
就那么极短暂的一下碰触,如今松开手,她竟有几分怅然若失,莫名想让他再多抱抱自己。
“抱歉,冒犯小姐了。”
“没,没关系。”
萧雨的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栏杆上,圈着她的身子,魏云不自在地避开视线,看着天空的明月。
二人之间暧昧却又沉默,一时有些尴尬。
“家父邀请小姐参加舞会的用意,小姐应该清楚吧?”萧雨先开了口。
魏云神色一滞,低头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心知肚明双方家长让他们相亲的用意。
“我可能让小姐感到恐惧了。”
男子微垂眼睫,又擡头看着她,淡声道:“小姐是留过洋,新思想的人,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包办婚姻,其实我也不喜欢,所以小姐无需困扰。”
魏云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以这样的方式委婉拒绝了自己吗?她不想谈论这个,就避开了话题,转而问他,“你手臂的伤,好些了吗?”
萧雨神色一黯,点点头,淡淡回道:“已经没事了。”
魏云不再吱声,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萧雨看了看地面,脚尖踢着一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碎石子,心想,她避开这个话题,大概就是拒绝自己了。
空气凝滞了片刻后,萧雨又对她诉说着,“在小姐面前,我感到自卑。”
魏云愕然,她说错了什么,伤害到他了吗?
“小姐的手,是用来救人的,可我的手,杀过很多人。”
让她恐惧,被她拒绝也很正常。
萧雨收回手臂,熟练地点起了烟,修长白皙的手指像舞动的蝴蝶,一圈圈白雾升起,横亘在二人之间。
他们明明近在咫尺,目光却被烟的白雾遮住,谁也看不清谁。
“可以不抽烟吗?”
她开口,烟味涌入鼻腔,眼睛和鼻子都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
萧雨神色微滞,看着低着头,微垂眼眸的小姐,将烟头摁灭在护栏上,歉然一笑。
“抱歉。”
他又对她道歉。
魏云看着护栏上烟头留下的黑色痕迹,手指微微攥了攥,时间静静流淌着,她吞吐着,对他道:“我,我想下来了。”
萧雨眼神一动,明白她的意思后,便往后退了两步。
小姐手掌撑着护栏,轻轻跳了下来,脚尖落地时,高跟鞋跟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崴了一下。
萧雨立刻张臂把她搂到了怀里,小姐娇软馨香的身躯,重重敲击了一下他的心房。
魏云扶着他的手臂,微低下头,始终没有擡头看萧雨的神色。
萧雨低眼,看着小姐雪白的脖颈,圆润的下颌,脸颊上还有着暧昧不明的红晕。
魏云站稳后,飞快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怀中一空,萧雨若有所失,二人相对而立,他问她,“我可以到小姐家中拜访吗?”
魏云转身,背对着他,语焉不详。
“或许吧。”
匆匆离去。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魏云都没再见过萧雨。
他说了会来家中拜访,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把她给忘了。
魏云心里,竟然有一股难以言述的小失落。
外边愈发不太平了,北平的学生们,经常上街游行,父母担心她的安危,不许她再出门。
五月的一日,魏云在家里的花园里作画。
留学的几年,她接触了西方的油画,喜欢上了一个叫莫奈的画家,她在花园里,写生着园中的花草。
仆人来传话,说有客人来了。
魏云心里突然猛跳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是萧雨来了。
画画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她匆忙起身,带着一丝甜蜜的羞怯,快步向客厅走去。
萧雨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正坐在沙发上跟魏氏夫妇相谈甚欢,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俊朗的如古希腊雕塑一般完美。
冒失而来小姐,手上还残留着颜料的痕迹,萧雨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
魏云心中扑的被撞了一下。
魏氏夫妇很识趣的离开,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
萧雨走向她,看着她手上的颜料,魏云不自觉就低下头,手指往裙摆里藏了藏,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匆忙狼狈的模样。
“听令尊说,小姐在花园里作画?”
她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却没有擡头看他。
萧雨看着她不敢直视自己的拘谨模样,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跟她解释着,“最近街上很乱,我妹妹每天都跟着同学上街,我不放心她,才一直没能来小姐家中拜访,抱歉。”
魏云心中一动,原来他不是把自己忘了,失落的情绪莫名松了几分,嘴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没关系,令妹的安全为上。”
萧雨看着有些释然的小姐,询问道:“我可以邀请小姐到花园走走吗?”
魏云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花园,漫步在草坪上,不时交谈着。
萧雨远远看到她的画架,礼貌询问,“我可以去看看小姐的画吗?”
魏云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微睁大了瞳孔,突然涌起几分难为情的情绪,有些羞涩于在他面前展示自己不成熟的作品。
“我画的不太好。”
“这么美丽的小姐,画也一定是美丽的。”
他一向很会夸人,不知道是只对自己,还是对所有人,魏云想着,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
二人来到画架前,魏云坐到了椅子上,拿起画笔,继续作画。
萧雨站在她身后,静静欣赏着那一副油画,“很新颖的画法,跟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跟我们的国画是不太一样的,可我们的国画,也不比这些西方画差。”
“中国传统的写意画,是突出意境,小姐的油画,也很有意境,我想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对意境的追求,都是殊途同归吧。”
魏云讶异地看着他。
萧雨淡淡一笑,按着她椅子的靠背,俯身问她,“小姐擅长画人物吗?”
魏云心口又突突跳了起来,耳尖微微发热,抿唇道:“会一些。”
“可以为我画一张像吗?”
不等小姐回复,萧雨已经自顾自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四目相对时,魏云心头好像又被撞击了一下。
魏云无措地收回视线,拿起笔,换了一张画布描摹着男子的模样。
这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创作,她的手腕在颤抖,额头也紧张地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们明明没见过几面,他的脸却仿佛早已烙在了她的心间,她甚至不敢多擡头看萧雨几眼,可哪怕不看,她也能准确无误地描摹出了他的容颜。
天空的太阳从东边渐渐落向了西边,余晖洒在草坪上,画完最后一笔颜色后,她停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
萧雨站起身子,走到她身后,静静观察着画布上的画像。
“小姐画的很不错。”
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可又话锋一转,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魏云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脸色苍白,此刻的她,就好像一丝不挂地站在了他面前,心思被尽览无遗,没有秘密。
“少了什么?”她故作镇定。
萧雨从她的笔盒里,选了最小的那一只,蘸了一点儿颜料,俯下身子,下巴停在小姐的肩头上,一只手扶着她的椅背,一只手臂暧昧的把她半圈在怀里。
魏云屏住了呼吸,心口扑通扑通跳着。
二人明明近在咫尺,萧雨却对她没有丝毫逾距的碰触,身体始终隔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
魏云强烈地感受到了身后男人的气息,沉香的馥郁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清香,那属于男性的气息。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颈后,温温热热,魏云的耳尖不自觉的又红了。
“这里——”
魏云看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笔在那副画像的左眼下,点下了一颗小小的痣。
“少了一点。”
画像添了一笔后,好似龙有了眼睛,瞬间就活了。
魏云心下轰然一声。
“小姐?”
魏云颤抖着,凝视着画布上的面孔,纹丝不动。
萧雨蓦地放下了画笔,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想支撑起那柔弱的身躯。
魏云没有抗拒。
夜里,魏云孤独地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洒在她的身上,难以成眠。
她抚着自己唇,回想着下午的事情。
他的唇,只是很短暂的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下,短暂到,她也分辨不清,他是真的亲了自己吗?
耳边又响起萧雨那温润的声线,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好像爱上小姐了。”
魏云脑中嗡嗡,艰难转头,看着身后的男子。
二人的视线在夕阳中氤氲在一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风景,他低下头,眼眸微阖,凑近她的唇。
太阳落山了,周围一片苍凉之色。
在被亲吻的瞬间,魏云忘记了闭眼,她呆呆看着他眼角的小痣。
那一瞬,她恍然有种他们跨越了千年,跋山涉水,经过遥远的旅途,才终于又有机会碰触的隔世感。
云开雨霁。
那短暂的碰触,她的身体没有抗拒,只有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怎么会对萧雨有这样的感觉呢?
她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一早,宋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读报,收音机里放着今天的早间广播。
“废除二十一条,拒绝和约签字。”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魏云站在扶手楼梯上,阳光从玻璃窗投入,洒落在她的身上。
“妈妈。”
宋夫人放下手中的报纸,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魏云穿着一身洁白的真丝睡袍,静静站在楼梯上,周身笼罩着晨曦的光芒,圣洁的好像院中那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
宋夫人温柔地看着她,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萧家的婚事,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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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民国番再写下去就是《觉醒年代》加《恰同学少年》了。来世的故事算是对正文的一个补充,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结局,他们会一起在新时代发光发热。
这本书虽然写的是古代帝王将相的纷争,可核心主题还是为了体现封建社会的压迫,反帝反封建的,所以男主最终是要放弃皇位,走向人民的。
男女主是志同道合的伴侣,无论彼此是什么身份,灵魂都会指引他们相遇。作为君主,他们是力求变革的帝后。作为臣子,他们是王安石一样的改革者。作为人民,他们也会是义无反顾拥抱革命的那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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