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还是高举起了利剑,同样的,正欲劈下时,女婴却是伸出了不足刀柄粗的小手勾住了他的衣袍。
“呜呜。”
少女的哀戚哭声拉回了他的思绪,萧策拂袖转身,“将人丢出去挂江里。”
“是。”
青面应道,随即犹豫几许终是横抱起女子跨了出去。
至栏边,青面放下了人,见其身上的衣物不堪其用,又卸下自己的衣物裹了上去。
自小被培养不得生出任何感情的他,今日也不知为何就偏偏动了恻隐之心。
对王爷的命令,也第一次生出了违背之意。
赵颖终是转过了脸看他,赫然擡起手想一把掀开其人面上的獠牙面具,却被男子一把攥住了手。
青面獠牙遮掩下的幽眸微一闪,随即放下站起身往船厢走。
“站住!”身后传来一冷喝,美人的面在幽夜中凌然凄美。
“我怀的当真是你的孩子?”
赵颖在身后问。
“是。”青面言简意赅,继朝前踏去,却闻身后美人又道:“你若再走,我便跳下去。”
青面回过了头,却见美人已攀了上去,柔软的身子似迎风便折,他眸一沉,眨眼之间便将人掠了回来。
与此同时,赵颖掀开了人的面罩,与她想象的不同,面具之下的脸并不丑,更可以说是俊逸非凡,凌厉的线条透着深沉的野性和蛮横。
她道:“我记住了你的脸,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叫你不得好死。”
然对于她的威胁,男子却仍面色平静,在瞥见那辽阔江面上愈渐靠近的小舟时,他夺过女子手里的面具,身影一闪,已消失不见。
......
“王爷,人到了。”
青面禀道,只见执着酒觞的男子赫然站了起来,大笑道:“竟当真这般快。”
“去,将为孤大人准备好的贺礼呈上来。”
“唔唔。”萧策终将少女塞住嘴的布料取下,阴郁着眸,厉道:“柳依依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好夫君在权势富贵,还会选你吗?”
“会的,他一定会的!”
萧策睨了一眼,转而望向门扉的方向。
不过稍稍,只见一道俊拔的身影阔步走了进来。
孤淮凛环顾四周,远远凝见了被束缚住手的少女,同样的,少女也紧紧凝着他。
他真的来了,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柳依依方想叫出声之际,却被人又塞住了嘴。
远隔数米的男子眸一紧,想径直冲上前来,又是被人拦住了脚步。
“孤大人,慌什么?”
萧策噙着笑,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看似漫不经心,刀刃却是离少女的越来越近。
男子凝了凝眸,不得已停了下来,“萧王殿下,按照你的约定,我来了。”
“现在可以谈条件了吧?”
“哼,孤淮凛啊,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有如此在乎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此生皆无欲无求呢。”
萧策站了起来,慢慢逼近,“你想带走人,也不是不行。”
孤淮凛看着他,道:“萧王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萧策勾唇一笑,“孤大人向来聪明,不妨先猜猜。”
潋滟的火烛燃烧得劈里啪啦作响,疾风骤起,明丽的火焰扭曲而狰狞映射在地面。
然扑腾了好一会,终将是熄灭了。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萧王,你的计划是与贤德帝联手与否?”
“大邺根基摧毁,朝堂沉疴,而帝王更是无德,”萧策眼眸仍是噙着深不见底的笑。
“孤大人觉着呢?”
男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猜,萧王做这一切,其背后是为了行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身上尚且有未解之谜,而你日近天颜投其好足其欲,又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近月以来朝廷所死的官员,虽有陛下的忌惮,但更多的都是你在从中作梗,如今朝廷一大半都已经换上了你的人,甚至暗中豢养甲胄军械。萧王殿下,依你之见,”
孤淮凛眸色暗沉,冷冷质问:“我说的对否?然,陛下也对你不薄,你为何起了如此之心?”
萧策笑着拍了拍手,“不愧是你啊,孤淮凛,我也不妨告诉你,要绑走柳依依的,确实是贤德帝,只不过被奉了圣谕的本王捷足先登罢了。”
话音一落,孤淮凛面上无过多起伏,又问:“那我猜,今日萧王的试探,一则是为了麒麟军,二则......”
“是为了兰台。”
“不错,我不仅要整个兰台,还要让你身败名裂。”
男子眸中似含着凌厉的寒冰,随即微一作手势,一护卫登时呈着白纸黑字走了上来。
“大人,请。”
只见孤淮凛视线移过,将那一纸拿了起来,然尽数掠过,其人面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神情。
并没有滔天的震怒,也没有难以置信的惊愕,相反,仍是那令人生厌的沉寂和清淡。
“孤大人早已料到?”
如此神情,只能作此解释。
然男子却是没再说话,只凝着一双眼静静凝着双眸含着泪的少女。
那样幽暗沉寂的眼神,柳依依大抵是明白了什么,或许那张纸上,便是让夫君一无所有的东西。
不,不对,甚至是数月以来所以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的东西。
“唔唔!”柳依依大喊,却是不能发出一声,止不住的泪水倏尔滑落,心也颤抖的厉害。
不,不要。
他绝对不能答应萧策,绝对不能!
“唔唔!”
她极力挣扎着,却是又被身旁的侍卫紧紧摁着,蛮横的力道让她不能移动分毫。
萧策面上染着病态的暗芒,他附身蹲在少女面前。
“孤大人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摁了手印,那弑君之罪可是要凌迟处死啊。”
弑君之罪!
凌迟处死!
柳依依心脏跳的呼吸遏制,豆大的泪珠无声滚滚而落,她知道那纸上写的为何了。
自陛下中毒传唤那日,这步棋便开始了,无论是萧策还是贤德帝,要的都是夫君的弑君之罪!
而那毒便是契机,他们要夫君承认是他向陛下投的毒!
不,绝对不可以!
“唔!”
萧策睨了一眼情绪奔溃的少女,将匕首抵住人的面颊,又掠开了堵塞的布团。
“孤大人的娘子好像不同意呢,孤大人,”萧策将少女提了起来,“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你放开她!”
孤淮凛骤然失了控制,眼底浮现残冷的芒光,额上的经络也根根凸显而出。
“哈哈哈----”萧策笑得病态狰狞,将手中匕首越抵越近,霎时,少女白皙的玉颈冒出鲜红的血珠,
“将那罪证认下,本王便考虑考虑。”
疾风凌掠间,对面身着锦袍的男子仍是昳丽无双,精雕细琢的面容因长久为歇有些泛着青色,柳依依知道,她的夫君为寻她,一直也未入眠。
她看见,那矜骄清正,独立天地间的清风君子静静凝着她,而眸里仍是噙着常往柔情温和的笑。
“不......不要......”
而后缓缓间,那染着印泥的指摁了下去。
“不......”
柳依依怔怔的看着那白纸黑字,心底似被利刃一刀一刀残忍的割开,痛遍及四肢百骸。
如此,忠良死节的臣子当真成了危害社稷毒杀圣上的滔天罪人。
流传后世的他,也是濯染一身污泥的他。
当真是史书太轻,载不动他的一身君子骨。
“呜呜,夫君......”
他终是为了她朝这谄毁忠良的佞臣低头了。
“哈哈哈哈----”
萧策笑得冒狰狞病态的异光,得到昭昭罪证的一刻,却是没有将人放走。
“还有那兵符。”
随之,孤淮凛将手中的一块令牌抛了出去。
趁人去接之际,柳依依咬着牙,赫然拔出了其身旁的长剑,心一狠,朝萧策猛然刺去。
萧策似有察觉,攥着人的手将其束缚在前襟,岂料,少女竟是径直捅向自己。
锐利的长剑跃着刺眼的寒光,孤淮凛骤然心脏紧缩。
“不!不要!”
男子厉声大喝,他知道,他的娘子是想和萧策同归于尽!
“停手,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