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茶雾氤氲,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朦胧的纱。
尘老枯瘦的手指在青玉桌面上轻轻叩击,指节与玉石相碰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的目光越过童言,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溪谷,眼底沉淀着化不开的岁月。
"我对钓鱼其实并不感兴趣。"
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每个字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亭角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
"一老友总是拉我陪他,他总说,钓鱼修的是‘心’。"
风突然大了。
亭外那株看似普通的垂柳疯狂舞动起来,柳枝抽打在石阶上,竟迸溅出点点火星。童言惊愕地发现,那些飘落的柳叶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都化作了灰白色的蝴蝶,扑棱着飞向溪水方向。
"如今,他已不在。"尘老终于收回目光,琉璃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芒,"我便常常独自垂钓。"
"这么多年过去了..."尘老端起茶盏,水面倒映出他骤然年轻的面容,转瞬又恢复苍老,"我还是不怎么喜欢钓鱼。"
茶汤表面突然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两个身影并肩坐在溪边,其中一个分明是年轻时的尘老,另一个则笼罩在雾气中。
"正如同当年我不理解他的做法。"
"叮——"
风铃骤响,画面破碎。
"这是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尘老停止了叩击。
童言怔怔抬头,这才想起自己初登高台时那句无心的嘀咕。
“第二个问题。”尘老再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是受人所托救了你,而你当时伤得实在太重了,能够保住你的性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童言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沉,她那原本明亮的眼眸也在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丹田,仿佛这样做就能感受到那曾经属于她的修为一般。
难道这就是她如今感受不到自身修为的原因吗?童言不禁暗自思忖道。
沉默片刻后,童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尘老身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尘老前辈,请问拜托您救下我的人……是叫凌云霄吗?”
尘老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猜对了一半。”
“一半?”童言满脸狐疑地看向尘老,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困惑。
尘老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是他的母亲。”
童言闻言,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惊愕得合不拢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尘老见状,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用手指摩挲着茶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了解凌云霄这个人吗?”
童言被尘老的问题拉回现实,她稍稍定了定神,低头沉思起来。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对他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尘老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你说的是以前的他。”
童言闻言,心头一紧,连忙抬起头,凝视着尘老那布满沧桑的双眼,“尘老前辈,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尘老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动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
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亭子角落的那串铃铛上,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六宗是如何发家的吗?”
童言有些诧异,不明白尘老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她还是乖巧地回答道:“我曾经听我爷爷讲过,据说当年大陆上的第一宗门玄天宗和血魔宫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同归于尽,而六宗就是靠着玄天宗覆灭后遗留下来的传承才得以发展壮大,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尘老静静地听着童言的讲述,等她说完后,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童言的眼睛上。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