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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2 / 2)

鲁直正往梁上挂铜钟,钟身的纹路里藏着犁铧的弧、染坊的纹,像把揉碎的好日子。“这钟用各工坊的边角料铸的,胶东的钢渣、淮南的铁屑,融在一块儿。”他敲了敲钟,“咚”的一声,震得案上的账册抖了抖,“声儿能传到王伯村,上回试敲,他那小孙子吓得往怀里钻,嘴里还喊‘好听!比年兽叫得顺耳’,后来天天来问,啥时候再敲一次。”

藩王归心坊的泥地上,铺着张牛皮地图,边角被踩得发毛,沾着点草屑。刘寄用朱砂圈染坊分号,红圈越画越密,像撒了把红豆;刘康拿石笔描木坊新址,绿线缠在红圈外,像刚抽的藤。笔尖碰在一块儿,两人都笑了,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你看这路。”刘康用石笔划了道从淮南到胶东的线,笔痕陷进牛皮,深得能藏住蚂蚁,“从俺们木坊运犁架,到胶东染坊配锦套,再送到京兆官署,比当年走封地界碑快三天。”

他往农户聚居的方向偏了偏头,声音放轻:“王伯的侄子赶车送过一趟,说‘路两边的农户见了车,都往车上塞饼子、送水,说谢谢咱送新犁,能多打粮食’。这比争地界舒坦多了。”

刘寄往地图外画了个圈,朱砂滴在地上,像朵刚落的红锦花:“俺们打算往陇西开分坊,王伯说‘那边的羊毛好,能织红锦褥子,暖和’。他闺女要跟去当师傅,说‘教陇西人染锦,比守着家里那点地体面,还能挣工钱’。”

他忽然拍了下大腿,震得石墩晃了晃:“前儿淮南王跟俺喝酒,说‘当年为半亩湿地,咱俩差点打起来’。哪想过现在咱两家工坊能合伙赚银子?他还把自己的玉扳指当了,给俺们添了台新织机。你看这碎片,我捡了几块,打算镶在新织机上,当个念想。”

暮色漫上来时,王翁带着染匠们坐在归心坊的石墩上。石墩被磨得光溜溜的,沾着点染坊的红浆。他们手里的纺锤转得飞快,线穗子越缠越肥,像刚灌浆的麦穗。

“红锦连千里哟,钢犁破万荒……”王翁的嗓子哑得像破锣,却唱得字字清楚,唾沫星子溅在纺锤上,“推恩不用兵哟,百姓福满堂……”

刘寄跟着哼了两句,忽然拍了下大腿,震得石墩又晃了晃:“王翁您这调,比上回藩王们为争地敲的鼓乐好听多了!明儿让石匠把这词刻在‘推恩大成碑’上,让后人都知道,咱大汉的一统,是靠大伙一块儿织出来的,不是靠打仗打出来的。”

王翁停下纺锤,线穗子垂在胸前,晃悠得像个钟摆。他抹了把脸,袖口蹭出黑灰,却笑得皱纹都堆了起来:“俺那死老头子要是能看见,得哭。当年为了躲藩王争地,他带着俺们逃了三回,住过山洞,啃过树皮,就怕被抓去当壮丁。现在倒好,染坊开在家门口,孙子还能去学堂念书,用的是淮南王木坊烧的炭,暖烘烘的,不用再冻手冻脚。”

掌灯时,卫子夫捧着《推恩大成册》进来,册页里夹着片红锦、半块钢屑,还有粒胡麻籽,像藏着个小春天:“刘康的犁坊这个月出了两千架,王伯村领了五十架,说‘用这犁,今年麦收能多打十石,够吃一整年’。”

她指着册上王伯的签名,字歪歪扭扭的,有几处还描了两遍:“你看这‘伯’字,他描了三回才满意,说‘给朝廷回话,得写周正了,不能马虎’。”

刘妧把锦册铺在案上,与《宗室守法册》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