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七魄试炼·第五魄·哀情残梦
第五道金门在沉重的摩擦声中缓缓敞开,不同于前四道的炽烈或诡谲,门隙中涌出的是一片幽寂如水的青光,寒意彻骨,仿佛能渗透人的魂魄。门上那个以古篆书就的“哀”字,颜色深重得像是用凝固的鲜血一遍遍涂抹而成,笔划间承载着千钧悲意,仅是凝视便觉心头沉闷,眼眶发热,未入其境,心魂已先垂泪。
“哀,是千门传承试炼中最凶险,也最容易失控的一关。”薛秉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比往日更低沉几分,“它不伤身,不损智,只诛心。过往无数惊才绝艳之辈,皆困于此境,道心破碎,终身再难寸进。此关不破,千门掌权之位,终不可得。”
苏临风沉默伫立,面容平静无波,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举步,跨过那道仿佛划分阴阳的门槛,就在身形没入青光的刹那,他眉头猛地一蹙。
天地骤变。
喧嚣的人声、熟悉的灶火气、孩童的嬉闹声瞬间涌入耳中。他置身于一条窄仄却充满烟火气的街巷,青石板路,斑驳土墙,檐下挂着风干的腊肉。这是江南水乡常见的小巷,也是他少年时随母亲颠沛流离,短暂栖息过的容身之所。
风里传来隔壁菜市场小贩锲而不舍的吆喝,几个总角孩童追逐着一个破旧的藤球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小小的尘土。一切真实得可怕,温暖得令人鼻酸。
巷尾,那个简陋的棚屋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布衣的妇人正蹲在土灶前,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灶上瓦罐咕嘟作响,白色的蒸汽顶起罐盖,溢出浓郁的米香和一丝勾人馋虫的糖醋味儿。
柴火噼啪作响,映得妇人侧脸温暖而朦胧。
她似有所觉,回过头来,额角带着被火燎出的细汗,眼神却亮晶晶的,盛满了最纯粹的笑意。
“临风,回来啦?傻站着做什么,快洗手吃饭。”她笑着招手,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暖阳,那一笑,瞬间击穿了层层叠叠的时光,精准地刺入苏临风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他怔在原地,脚下如同生了根。喉咙像是被什么温热而酸涩的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是他的母亲。
是他记忆中早已定格在多年前那个烈火焚天之夜的母亲。
“怎么了?在外面受委屈了?还是不饿?”见他不动,母亲放下柴火,走过来,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笑着拉他到那张简陋的木桌旁,“你看,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娘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市集买的鲜肋排,快尝尝。”
桌上那碟排骨,酱汁红亮,葱花翠绿,是他梦中才有的色彩和香气。
这一幕,是他贫瘠苦难的童年里仅有的蜜糖,曾在无数个寒冷的夜、受伤的时刻,于脑海中反复重现,却又每一次都被冰冷的现实无情击碎——他的母亲,早已为了护住他,被卷入那场突如其来的滔天火灾,尸骨无存。
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得,再也无人可唤一声“娘”。
巨大的悲恸与虚幻的幸福在胸腔里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娘……”
妇人笑着应:“哎,快吃吧,凉了就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