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面的装修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白星心里盘算着索性在村里多住几日。
等铺面彻底收拾妥当,再带着季阳和季思渊搬去县里也不迟。
眼下这村子虽不如县城繁华,却有着难得的清静,正好让季阳多熟悉熟悉乡野景致。
季思渊这些天也没闲着,新学堂的事被他挂在心上,报名的学生已经有二十四个了,年纪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恰好和他从前在桃河镇教过的年龄段重合。
只是细细整理名单时,他发现学生的基础参差不齐——有些刚到启蒙年纪,连笔墨都还握不稳;
有些年纪稍大的,已经跟着村里的老先生识过些字,甚至能背几句《三字经》。
“看来课程得重新编排才行。”季思渊对着油灯摊开纸卷,笔尖悬在半空,“启蒙班得从笔画教起,进阶班倒是可以讲讲《论语》了。”
白星抱着季阳凑过去看,小家伙的小手在纸上胡乱抓着,差点把墨迹蹭到脸上。“别急,慢慢来,反正离开课还有些日子呢。”
她指尖划过纸页上的名字,“你从前在桃河镇的那些教案还在吗?或许能用上。”
这话倒提醒了季思渊。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怅然,
白星却神秘地笑了笑,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她手里凭空多了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季思渊疑惑地掀开箱盖,瞬间红了眼眶。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他在桃河镇书房里的所有东西——泛黄的教案本上还留着他批改的字迹,几本翻卷了角的经书,甚至还有他从前给学生们画的识字卡片。
最底下压着的,是一个红布包,解开来看,竟是他爹娘的牌位,旁边还放着母亲生前常戴的银镯子,以及父亲用过的那支旧毛笔。
“星星……这些你都收着?”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冰凉的牌位,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当初仓皇离开桃河镇,他以为这些东西早就葬身火海了。
白星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我怕有个傻瓜回去找不到,又要躲在角落里哭鼻子。”
她故意说得轻松,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她记得季思渊从前总说,爹娘的遗物是他最珍贵的念想。
季思渊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和怀里的季阳都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谢谢你……星星,谢谢你。”
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三个字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好啦,松手吧,勒得阳阳都不舒服了。”白星拍了拍他的背,“你的书房你自己收拾,我可不管。”
说着便抱起季阳,“走,阳阳,咱们去院子里玩,让爹爹自己跟他的宝贝教案待着。”
刚走到门口,怀里的季阳突然对着季思渊的方向,含混地吐出一个字:“爹……”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季思渊猛地僵住,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星,眼睛瞪得圆圆的:“夫人,你听到了吗?还是我……我听错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怀疑是连日劳累产生了幻听。
白星也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阵狂喜。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季阳,小家伙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季思渊,嘴角还挂着口水。
“我好像……真的听到阳阳喊爹了。”
两人赶紧凑到季阳面前,耐着性子引导:“阳阳,再喊一声,喊爹爹。”
季思渊甚至蹲下来,学着平日里逗孩子的语气:“阳阳,看这里,爹爹在这里呢。”
可季阳像是忘了刚才的事,只是自顾自地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啊巴啊巴”的声音,偶尔还咯咯笑两声,哪里还有半点要喊人的样子。
试了好几遍都没能再听到那声“爹”,季思渊难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没关系,他既然能喊出来,总有一天会再喊的。”他摸了摸季阳的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