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希望村东头的李度家就亮起了昏黄的油灯。
窗纸被灶间飘出的蒸汽熏得发潮,混着柴火噼啪声,把这个寻常的春日清晨搅得格外热闹——今天是李兰出阁的日子,整个希望村的人,仿佛都揣着团暖烘烘的喜气。
西厢房里,李兰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的姑娘梳着松散的发髻,鬓角碎发被夜露浸得微湿,鼻尖沾着点薄汗。
\"小兰,醒着没?\"白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脆生生的笑意。门\"吱呀\"开了,她端着铜盆进来,热水腾起的白雾里,
\"快洗把脸,我带了新胰子。\"白星把铜盆搁在梳妆台上,
从布包里掏出块海棠花形状的胰子,\"县城铺子的货,洗完脸香得能招蝴蝶。\"
灶房里早已是另一番天地。李度赤着膊站在灶台前,脊梁上的汗珠滚进腰腹,映着火光像淌了层金。
大铁锅里熬着猪油,油香裹着松木柴的烟味漫过院墙,引得隔壁张奶奶家的小黄狗扒着篱笆直哼哼。
案板上摊着两大块野猪肉,油光水滑的皮上还留着细密的鬃眼——正是昨儿个王南、李希、李正带着小狼从后山抬回来的。
\"我说老李,你这猪油熬得够香!\"李中爹蹲在灶门口添柴,酒葫芦挂在裤腰带上晃悠,
\"昨儿个那俩野猪,真是小狼立了大功。\"他说的是实情,昨天晌午进山时,李正还念叨着\"能摸着只山鸡就不错\",
没承想小狼突然冲着乱石堆狂吠,等他们赶到时,那三百多斤的母野猪正卡在陷阱里刨土,小的那只在旁边打转,被李希一棍子敲晕了。
李度往灶里塞了把干松针,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本来小的那只,李希要给他娘补身子。我寻思着,兰丫头出嫁是全村的喜事,不如拿出来让大伙都沾沾荤腥。\"
他这话在三天前的村民会上就说透了——要办酒席,不用凑份子,各家带够口粮就行。
希望村的日子刚缓过点劲,谁家都拿不出闲钱,这话一出,院坝里的掌声差点掀了屋顶。
正说着,季思渊抱着阳阳进了院。小家伙穿着红绸肚兜,手里攥着个染了红的拨浪鼓,看见灶台上的蒸笼就直扑腾。
\"嫂子让我先过来搭把手。\"季思渊把阳阳架在肩头,背上竹篓晃了晃,\"尿布、小玩具都带了,还有你给阳阳做的米糕。\"
\"快让孩子下来跑跑!\"张婶从竹筐里掏出把青菜,往阳阳手里塞了片嫩菜叶
\"你看这孩子,眼珠黑得像山泉水,跟他娘一个样。\"
阳阳把菜叶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喊\"娘\",逗得切肉的李正直乐:\"这声娘喊得,比小海强十倍。\"
院外忽然传来驴叫,是王南家的老驴秋风。白星拎着卷红纸往院外走,路过柴房时看见小狼正趴在门槛上啃骨头,尾巴扫得尘土直飞。
\"给你个好东西。\"她从布包里掏出朵大红花,往狗脖子上一系,红绸带在毛茸茸的颈间晃悠,引得小狼直转圈。
秋风被拴在老槐树下,正甩着尾巴嚼豆饼。白星踩着板凳,把\"囍\"字贴在驴车挡板上,红纸边角被风吹得哗哗响。
\"老伙计,今天可得给我撑住气。\"她拍了拍驴耳朵,秋风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汽里混着豆饼香。
\"小白,快来!\"谢婶的声音从西厢房传来。白星刚掀帘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了愣——李兰坐在梳妆台前,
乌发被挽成圆髻,簪着那枚新打的银簪,碎发被谢婶用桂花油抿得服服帖帖。
\"快来给孩子上妆,我这老婆子可不会这些精细活。\"谢婶直起身,围裙上还沾着几根线头。
白星从布兜里掏出化妆品胭脂、眉黛和口脂。
她蘸了点胭脂,往李兰颧骨上轻轻拍:\"你皮肤底子好,轻点抹就够了。\"
李兰闭着眼,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忽然抓住白星的手:\"姐,我手发抖。\"
\"抖啥?\"谢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暖融融的,
\"当年我嫁你李叔,头天夜里才见着人。他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衫,站在院里像根木桩子,我不也过来了?\"
她往李兰手里塞了把南瓜子,\"嗑着,心就定了。\"
李兰刚嗑了两颗,就见铜镜里的自己渐渐变了模样。眉梢被描得弯弯的,像雨后的月牙;
两颊泛着粉,像是沾了晨露的桃花;嘴唇红得恰到好处,像山里熟了的野樱桃。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的温度烫得吓人:\"这......这是我?\"
\"可不是你咋地?\"白星把唇脂盖好,\"等我县城的铺子开起来,就做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