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坐在自家小摊后,脑子里突然像炸开串火星子。
摆的小摊虽能糊口,但是大家都买过后,短期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生意,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方才看那姑娘对着铜镜皱眉的模样,她忽然通了——是妆容。
她这时代的“妆”实在粗糙得很。有钱人家用的胭脂也是糙的,易脱妆还沾衣;
眉黛是烧焦的柳枝磨的,颜色发灰;更别说什么修容、定妆了,姑娘们出嫁也不过是往脸上扑层米粉,白得像糊了层墙皮。
可她脑子里装着的,是前世化妆品柜台里一排排的粉底液、散粉、眉笔、眼影盘,是化妆师用刷子扫过就能让颧骨显瘦、眼尾上挑的技法。
就说眼下快到的海神节,镇上的姑娘媳妇们都要去海边祭神,谁不想体面些?
若是能画出服帖又精致的妆容,定能让她们在人群里亮眼得像落了星子。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跟春草似的疯长。白星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眼里亮得惊人。
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支起镜子,用细尖的眉笔给姑娘们描出弯弯的远山眉,用带着细闪的胭脂扫出自然的红晕,虽然她在现代不是专业的美妆师,但是因为臭美也不少化妆。
“白妹子,收摊啦?”对面卖针线的王婆正卷着摊子上的蓝布,笑着喊了声。
白星回过神,忙应道:“就来就来。”得先做些样品,不能拿现代的包装。总不能老在市集上摆个临时摊,一来不方便化,二来技术给人看了去,租个铺子才是长久之计……
白星想起李兰房子盖好后就要成亲,先前买的那支银镯子总觉得单薄,不如再添两朵绢花,红绸子裹着,插在新嫁娘的发髻上定好看。
她推着车走过去时,李婶正用粗麻绳捆着空木盒。“李婶,您这绢花给我来几朵,”白星指着那两朵并蒂莲样式的红绢花,花瓣边缘还描着金线,看着就喜庆。
李婶抬头见是她,笑出满脸褶子
李婶帮她用红棉纸包好绢花:“算你便宜些,一朵280文。”
白星付了钱,又在摊子角落挑了几根系着小琉璃珠的头绳。
藕荷色的给三嫂子,她总爱穿浅绿衣裳;水红色的给谢婶,衬得她气色好;
还有根藏青色的,穗子上坠着颗小银铃,正好给性子活泼的三嫂子家的囡囡。
先前买的那支银镯子是光面的,雕着圈缠枝纹,不算贵重,却胜在干净,用个锦袋装好,和绢花一起放在推车的小匣子里。
这时日头已沉到西边的屋檐后,金红的光斜斜地淌下来,把市集的幡旗染得半明半暗。
卖肉的张屠户正用铁钩把最后一块骨头挂起来,油布上的血渍在暮色里凝成深褐;
卖豆腐的老汉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往巷口走,竹筐里还剩两块嫩豆腐,在夕阳下泛着白润的光。
白星推着车往家走,推起来咯噔咯噔响,她却走得轻快——心里装着新盘算,连晚风都带着甜意。
路过菜市时,最后几个菜摊还支着。王大爷的摊子上摆着刚从地里拔的青菜,叶子上还挂着湿泥,嫩得能掐出水;
旁边篮子里的番茄红得透亮,蒂上还沾着绒毛。白星停下脚:“王大爷,称两斤青菜,再来四个番茄。”
王大爷眯着眼称菜,秤杆翘得老高:“刚从菜园子摘的,你闻闻,带着土腥气呢。”
他用草绳把青菜捆成把,又捡了个最大的番茄塞进白星篮子里,“添头,给娃吃。”
“谢大爷。”白星笑着付了钱,篮子挂在车把上,推着车拐进回家的巷口。
她先把番茄洗了,用热水烫去皮,切成小块,撒上点白糖腌着——季思渊最爱吃这个,酸溜溜的能多扒两口饭。
然后淘了米,放进陶罐里添水上灶,又把青菜择了,嫩叶子留着清炒,菜梗切了打算和中午剩的腊肉炒在一块儿。
柴火噼啪地舔着锅底,厨房渐渐漫起米香。白星往灶膛里添了根干柴,火苗窜起来,映得她脸颊暖暖的。
她想起方才在市集上的念头,忍不住弯了嘴角——等租了铺子,就在门口做个广告,先给相熟的嫂子们试妆,她们满意了,自然会把街坊领来。
她甚至能想到铺子里该摆些什么:靠墙的架子上放着自己调的胭脂水粉,用青瓷小瓶装着;靠窗的位置摆张梳妆台,铺块月白色的桌布……
一声含混的奶音从院门口传来,白星手里的菜刀顿了顿,笑着往门口迎。
季思渊正抱着季阳站在院里,夕阳的光落在他肩头,把青布长衫染成了浅金。
阳阳穿着件小蓝布褂子,褂子下摆沾着些草屑,小脸晒得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挂着颗小汗珠。
看见白星,他小胳膊小腿立刻在季思渊怀里扑腾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哎哟,我们阳阳这是咋了?”白星赶紧伸手把他接过来,小家伙立刻搂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哭得委屈极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是想娘亲了?”
她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珠,摸到他后颈的汗,又赶紧把他的小褂子领口松了松。
阳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往她怀里蹭,嘴里发出“呜呜”的奶音,偶尔蹦出两个含糊的字:“呜呜…………”
季思渊把阳阳的小布包递给白星,布包里装着个啃了一半的野果子,还有片巴掌大的梧桐叶:
“谢婶和大海带着他去河边玩了,摘了这个野果,说是甜的,他攥了一下午舍不得吃。”
白星捏了捏那片梧桐叶,叶缘被阳阳攥得卷了边:“让你受累了,带他跑了一下午。”
“不累,”季思渊看着她哄阳阳的样子,眼底漾着笑意,“他看大海小海追蝴蝶,也跑得起来,”
阳阳哭了会儿,大概是哭累了,抽噎着抬起头,小手指着自己的脸,又指着季思渊,嘴里“啊啊”地说着什么。
白星凑过去一看,他左脸颊上沾着块泥印,像只小花猫,忍不住笑了:
“哟,这是在哪蹭的小花脸?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娘亲给你洗干净,好不好?”
阳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抓住白星胸前的衣襟,把脸贴上去,满足地叹了口气。
季思渊已转身去收拾碗筷。粗瓷碗摆得整整齐齐,筷子放在碗边。
最后一盘青菜刚出锅,季思渊就把阳阳抱到小板凳上坐好。白星端着菜上桌:
一盘腊肉炒蒜苗,油亮的腊肉裹着翠绿的蒜苗;
一盘清炒青菜叶,撒了点白胡椒粉;
还有一碗番茄鸡蛋汤,鸡蛋花浮在汤面上,红的番茄、黄的蛋、绿的葱花,看着就清爽。
阳阳自己扶着小板凳站着,小手抓着桌边的小竹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腊肉。
季思渊“小馋猫,你还不能吃”
白星盛了碗糙米饭,往季思渊面前推了推:“你下午带他去谢婶家了?”
“嗯,”季思渊拿起筷子,给白星夹了一筷子青菜,“谢婶蒸了南瓜,阳阳吃了小半碗。大海带着他去后坡捉蚂蚱,小海摘了野草莓,他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