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额角渗着细汗，眼神专注得很，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季思渊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工作台：“掌柜的。”
男人这才猛地抬头，脸上沾着点木屑，看清来人后立刻笑了：“原来是季夫子来了！稀客稀客。”
他放下刻刀，用围裙擦了擦手，“前儿刚给村西头的张大户做好了套书柜，正想着歇口气，您就来了。”
白星抱着季阳走上前，笑着说：“李掌柜，我们今天来，是想订做个推车。”
“推车？”李掌柜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季思渊，“是想做个拉货的板车？还是给孩子玩的小推车？”
“都不是。”白星把季阳递给季思渊，走到工作台前，“我想做个摆摊用的，带分层的，能放东西，还能锁起来的。您这儿有笔墨吗？我给您画个大概的样子。”
李掌柜爽快地应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卷糙纸，又取了支狼毫笔和一锭墨：“有有有，您尽管画。我这铺子虽说主打家具，但小物件也做，只要您说得清样子，我就能给您弄出来。”
白星蘸了点墨，在纸上边画边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我要的推车，大概分三层。最底下那层不用做抽屉，就留个空当，能塞下凳子、布篷之类的杂物，高度差不多到膝盖就行，太高了不稳当。”
她画得仔细，连抽屉的尺寸都标得清清楚楚：“中间那层做抽屉，分成四个隔间。三个一样大，能放下我货物，大概一尺见方吧；最边上那个小一点，也就半尺宽，专门放零钱，方便拿取。”
李掌柜凑过来看，手指在纸上点了点：“这中间层的抽屉，得做暗扣吧？不然拉着车走，容易晃开。”
“对，”白星点头，“还要能上锁，不然放些贵重的东西不放心。您再看最上面这层，也做抽屉，分成三个隔间，大小一样，放些油纸、麻绳之类的零碎。
顶上要做个桌面，边缘最好加一圈半寸高的围栏，能挡挡东西，省得推车的时候滑下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桌面的四边得打几个小孔，到时候我好拴遮阳棚的布，或者撑把遮阳伞，夏天摆摊能挡挡太阳。
对了，整个推车不能太重，我一个人得能拉动，木材就用杉木吧，轻便还结实。高度大概一米三，宽一米，您看这尺寸合适不？”
李掌柜摸着下巴，盯着图纸看了半晌，又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尺寸，眉头微微皱着：
“这结构倒是不复杂，就是分层多，抽屉的滑轨得做得精细些，不然容易卡。车轮子得用铁轴的，包层橡胶，走石板路不颠，还结实。”
他沉默了片刻，抬头道：“能做。就是工期得长点，七天吧。要是您想上漆，就得十天，得等漆干透了才结实。”
“不用上漆。”白星立刻摆手，“杉木本身就不容易招虫，不上漆还轻些。就用最普通的木料，打磨光滑些就行，别让毛刺扎着手。”
“行。”李掌柜点头，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木材用杉木，车轮子配铁轴橡胶轮，抽屉的锁得另算钱……总共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白星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纸上，“掌柜的，您这价也太高了吧？上次做两扇木门才八两，这推车怎么比木门还贵？”
季思渊也皱起眉：“掌柜的，可否再算算？我们也是回头客了，上次的木门做得很结实，街坊邻里都夸好。”
李掌柜苦笑一声，指着图纸上的抽屉：“季夫人您是知道的，这活儿看着小，其实费工。光这七个抽屉，就得做七套滑轨，还得配锁，车轮子要结实就得用铁轴，这些都是钱。
我给您算的已经是实价了，杉木看着便宜，要选直溜没结疤的，也得挑半天。”
白星咬了咬唇，心里盘算着：十五两银子，可这推车要是做得好，以后摆摊方便不说，能用好些年，仔细算下来也划算。
她抬头看向李掌柜：“掌柜的，我们真是诚心定做，您再让让？十四两怎么样？您看我们还在您这儿做过木门，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活儿呢。”
李掌柜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季思渊，又看了看白星怀里正瞪着大眼睛看他的季阳，终于松了口：“罢了罢了，谁让您是季夫子的夫人呢。十四两就十四两，我再送您两个高凳，跟推车配一套，您摆摊的时候正好能坐着，也算我赔个本赚吆喝了。”
“那可太谢谢您了！”白星立刻笑了，从钱袋里数出七两银子递过去，“这是定金，剩下的七两等推车做好了，我再来给您。”
李掌柜接过银子，用秤称了称，揣进怀里，又拿出个小本子记下：“放心，七天后来取就行。保证给您做得结结实实，轮子转得顺顺当当，保管您拉着省力。”
季思渊抱着季阳，看着白星和掌柜的敲定细节，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散落的刨花上，像撒了层碎金。
白星正低头跟掌柜的说着车轮子的细节，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鬓角的碎发被风拂得轻轻晃动。
“好了，那我们七天后再来。”白星跟掌柜的道别，接过季阳抱在怀里。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嘴角还挂着笑，大概是梦到了刚才没吃到的糖画。
“走吧。”季思渊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出了木匠铺，街上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季阳在白星怀里睡得正香，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白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季思渊，忽然觉得，这十四两银子花得值——有了推车，以后就能更方便地去街上摆摊，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季思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心疼银子，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难事。等推车做好了，我陪你去摆摊。”
白星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笑了，用力点了点头：“好啊。”
街面上的人声、车声、叫卖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曲子。
季思渊牵着白星的手，白星抱着熟睡的季阳，三人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