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接受不了的话,那我不干了。”
绝不是意气用事,其实这话里琉很早就打算说了。
至于具体是在哪天冒出了这种想法,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但直言辞职后的轻松感,果然比单纯的想象更加爽快。
在中年男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里琉从他的桌上抽走了一张纸。
“还需要写辞职信,对吧?我现在就写。”
也不知道这张纸是不是重要的文件,总之只要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它的价值便就只剩下了书写的作用而已。
伏黑里琉,今日离职。
狂放的笔记写下这几个字,落款签名处不忘填上日期,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里琉阖上钢笔,当然是懒得把笔好好放回到笔筒里的,随手丢在桌上。钢笔轱辘轱辘转了两圈,才晃晃悠悠地停下。
“如果有需要的话。”很贴心的,里琉补充了一句,“我也可以印上我的指纹。”
“算了算了……”
“好。那我走了。”
从没想象过,能有一天走出区役所时会是如此轻快的脚步。如果今天不是开车上班的,里琉相信自己肯定会在回家的人行道上跳起舞来。
“所以你就为了头发的这点事辞职啦?”
就算是听了她的复述,甚尔还是觉得不好理解,很想说点什么,但每当看向自在地躺在沙发上啃着曲奇饼干的里琉,能想到的话语全都消失无踪了。
他的无法理解是真的,辞职了的这家伙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也是真的。
“我的头发才不是什么小事呢。”里琉用纸巾擦去指尖的饼干屑,嫌弃似的努着嘴,“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他不能接受的不只是颜色独特的发色而已——实际上,他是无法理解真正的我。”
“……这么说也行吧。”
非要这么解释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甚尔还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读到对方无法接受真正的她这一层面的。
这简直就像津美纪的作业里总是出现的“这段内容表现出了主人公怎样的情绪”的题目,每次他光是看文字到就开始头痛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里琉伸了个懒腰,自在地舒展着四肢,身子也随着沙发的弧度一点一点下滑。她索性坐在了地上,铺着地毯的硬地板没有对她的好心情产生任何一点影响。
“总算是能摆脱那个无聊乏味工资又低还要天天上班的破工作了!”
虽说还没想好要怎么向森先生交代这件事,但如果自己能好好搞定横滨那边的工作,他也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怪她的。
最初安排给她的区役所的工作,除了拓宽一点她的人生选择之外,也是送给了她一副体面的“外表”。只要继续维持好正常的表象,就一定不会有影响的。
对于这一点,里琉还是很有信心的。
正无比自在地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甚尔的脚尖轻轻踢着她的腿,一副故作嫌弃的表情。
“是小孩吗你,坐在地上?”他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还捏了捏她的脸,“晕过去啦?”
里琉拍开他的手,回以一模一样的表情与语气:“这叫天性的解放,你这种俗人不懂的。”
“啊是是是。”甚尔一脸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那某件显然被你忘得干净的事情,也不用我这个俗人来提醒你了吧?”
“……诶?”
里琉眨了眨眼,一下子蒙了。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愚蠢,但如此突然地被提醒说自己忘记了事,又不给出适当的提示,她实在不知道应当从何想起才对。甚尔自然是不打算给出提示了,甚至在以她露出的呆滞表情为乐,无论里琉怎么问,哪怕她都配合得坐回到沙发上了,甚尔依然紧闭着嘴,坚定得让人讨厌。
虽然不想显得自己很着急,但是她真的急了。
“快点说嘛!”她用力摇晃着甚尔的肩膀,试图采用眩晕的方式让他吐出真言,“拜托啦,以后我肯定不说你庸俗了总行了吧!”
“行。”
得到这句承诺,甚尔心满意足了——如果能有更丰厚的“回报”,那当然不错。不过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啦。
重新坐正身子,轻拍一拍伏在肩头满眼好奇的里琉的笨脑袋,甚尔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下周日津美纪要去面试新学校了,到时候老师要是问起爸妈的工作,那么……”
在剩下的半句话说出口之前,里琉已经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