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是要给小孩子领路的。”
坦坦荡荡的,甚尔以这番歪理作为自己突兀行为的全部理由,说是彻头彻尾的歪理也不为过了。
里琉捏住了他的手腕。她倒是想要反驳几句的,但日光实在是太毒了,比昨日还要更加强烈,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撒下,照得视线刺痛,只能勉强睁开眼而已。
被地砖反射着漫在空中的温度也恼人,这里仿佛拥有百分之百纯粹的夏天。
满心全被夏日占据去了,里琉完全没有心思去琢磨太多别的什么,只好悄悄使劲捏着甚尔的手腕,以此发泄自己不满了。
甚尔看起来仿佛对日光毫无厌弃之心,哪怕出门之前完全没有涂抹任何防晒产品也依然无所畏惧,自在的姿态完全见不到昨天晕船时讨人厌的可怜模样了。
津美纪和惠也不必担心阳光刺眼。他们带上了夏季校服里配套的黄色帽子,窄窄帽檐恰好能够挡住眼睛,里琉忍不住心生羡慕。
但凡有点远见,她肯定也会塞一顶帽子进行李箱里的——而不是只能挡住紫外线却阻隔不了烈日阳光的防晒霜。
现在就连影子都不能成为她遮阳的朋友了,里琉只想赶紧走进神社里躲躲太阳才好。可走近一看,才发现神社的大门紧闭,只余下奉纳箱树立在门前。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写着神社所供奉的神明的名字,里琉根本不认识。
非要说的话,她其实对神话故事一无所知,也完全不感兴趣。
“要投个五元向神明许愿吗?”
甚尔提议着,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硬币,各分给津美纪和惠一枚,又把余下的两枚摊在手心,举到里琉的面前晃了晃,像是在邀请她一起加入神明许愿的队列里来。
有朝一日居然能见到甚尔先生掏出钱来给她的场景,实在是太难得了。
虽然只是谁也看不上的五块钱而已。
看着铜黄色小小硬币上印着的稻谷花纹,里琉踟蹰了,不知道该不该拿走。
也不是嫌弃甚尔给的钱太少,她只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和神明许愿的这回事。
如果是在人来人往的神社,碍于路人的目光和想法,她肯定不会多想就投入硬币合掌参拜的,哪怕她根本没有打算依托给神明实现的心愿。可这里只是偏僻小地方的小神社而已,不存在任何陌生的视线,她可以更自在地做出选择。
正是“自在”让她变得更不自在了。
倘若神明当真存在的话,那就快点召来几朵阴云吧。她想。
只要足够厚重得可以盖住太阳就好,千万不要是雷雨云。比起被晒得肌肤发痛,她更讨厌潮哒哒的下雨天。
在心里默念把这自私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里琉擡头望向天空。
万里无云,不见任何一抹阴霾,地平线的边界也未能积起云团——这样的现状完全不值得意外。
看来神明果然是不存在的。还是不要在不真实的家伙身上浪费多余的心情了。
里琉笑着摇了摇头,向后挪了小半步,退到神社的屋檐之外。
“谢谢,不过不用了。”她小声说,“你们许个有用的愿望吧。”
“哦。好吧。”
甚尔倒是也没有被她的拒绝搞得沮丧。对于里琉的无神论者的身份,他在那间倒十字的教堂里就窥见到了。
不过,只是为了要不要向本土神明许愿参拜这种小事思索了半分钟,他倒是要怀疑她是不是纯粹的无神论的信徒了。
摇动高高悬挂的铃铛,伴着清脆的铃音,五元硬币砸入塞钱箱中,撞出沉闷的木声。
具体要怎么和神明许愿,其实甚尔也记不太清了。总之拍两下手是必须的,也要记得鞠躬。没有参拜过神明的津美纪和惠偷偷望着他的模样,也匆忙把钱丢进箱中,笨拙地拱了拱身,认真的表情倒是虔诚。
里琉难得耐心地等待着他们鞠完最后一躬,这才收回目光。
不打算向神明许愿的家伙偷窥别人认真参拜的模样,这样的行为听起来多少有点亵渎的意味。她可不好意思在小朋友们的面前表现出失礼的一面。
但好奇是难免的,她完全忘了好奇也可以成为一种失礼。
“你许了什么愿望?”
躲在甚尔的背后,一走出鸟居之外里琉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是不是许了类似于‘永远不会碰到伏黑里琉的头发’这种愿望,是这样没错吧?”
“啊?”甚尔一脸难以置信,“这是你的愿望吧?想要实现的话就自己去和神明讲吧。”
他又把那枚五元硬币掏了出来,能够如此精准地拿到代表“缘分”的如此小面值的钱币,里琉简直怀疑他浑身上下只剩下这五元的流动资金了。
“呶,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哟。”
可与神明结下的缘躺在他的掌心里,他的话语也像是充满诱惑的邀请,似乎许下愿望是当真有用的。
不得不承认,里琉动摇了,只是视线不知为何停留在了他圆润的指尖上,而非平常也不常会见到的五元硬币。
“嘛……以后再说吧。”
她拿走了他的硬币,藏在掌中。
“说不定以后会和神许愿的。”
“哦——”
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甚尔居然觉得空落落的。
他确实是拿了五元给她没错,但不是非要她用他的五元硬币去向神明不可呀——更何况她又没有许愿,连五块钱都要拿他的吗?
原来她是如此抠门的人啊。
早知道就不把五块钱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