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呐?”来关门的甚尔不解地看着她,“不打算睡觉了吗?”
里琉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我要把电影看完,然后就会睡了。”
“你对我选的电影就这么感兴趣吗?”
甚尔一副得意的模样,可惜完全猜错了。里琉也懒得分心反驳他,只吐了吐舌头,这幅难看的表情显然是最贴切的答案了,不过甚尔也还是会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心思的。
关紧玻璃落地门,他在里琉身旁坐下。
他可不能让里琉率先看到电影的结局。直觉告诉她,里琉绝对是那种一旦知道了结局就会迫不及待地剧透的家伙。
惊险的高·潮情节继续,在逐渐加快节奏的背景音乐中,女主角逃脱了死神的魔爪,男主角却倒在了死亡陷阱的边缘。
啪——里琉也倒下了。
不过是倒在了甚尔的腿上,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要是想睡觉的话就去睡吧。”甚尔轻锤了下她的肩膀,被她压得腿疼,“没必要硬撑嘛。”
“我答应了津美纪,要把结局告诉她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哈——看完!”
“你的哈欠都快要盖住电影的声音了。”
里琉瞬间精神了,瞪大双眼气呼呼地看着甚尔:“您这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怎么敢。”
像是安抚着闹脾气的小孩似的,甚尔拍了拍她的脑袋,随意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像是把她当成了柔软的置物架,看来是不排斥继续做她的枕头了。
伴着倏地沉寂的bg,仅剩的主角团三人终于逃离了死神的可怕安排,在几秒钟镜头之前似乎被死神抓住的男主角也幸运逃脱,他们再度重聚在开篇时未能来到的巴黎。
看来是个好结局呢。
就在产生这般轻松的念头时,男主角的眼前却再度出现了灾难的预言幻觉。一切消失在他的眼中时,巴黎街头巨大的gg牌坠落,电影在轰然巨响中落下帷幕。
里琉和甚尔在响起的片尾曲中坐了好久,谁都说不出半句合适的评价。
该怎么说呢……是个有趣的结局,也算是个好的收尾,但只以这个故事而言,着实算不上“好结局”。甚尔关掉了电视,白字的演职表消失无踪。
“外国电影就喜欢玩这种玄乎的桥段。”
他说着,像是不满的抱怨,里琉倒不能茍同。
“开放式结局嘛,都是这么个调性。我还是挺喜欢的哦。”里琉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将肩头的毯子裹紧了些,“甚尔先生不喜欢开放式结局吗?”
“我更情愿是结果明确的结局。”
“就算是结果明确的悲剧也可以吗?”
甚尔耸了耸肩:“我不排斥悲剧。”
“这样啊……我想也是。”
感觉甚尔确实是那种非得要知道结局不可的性格,他的回答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了。
磨磨蹭蹭地在沙发上又躺了一会儿,里琉才被甚尔强行拽起来,拖着往卧室的方向走。
先前被空调风吹走的困意,这会儿飘飘忽忽地又回来了,沉重地盘踞在大脑之间。里琉费劲地迈出每一步,脑袋随着步伐左右晃荡,浑然与先前喝醉时一模一样。
“说起来——”她有点口齿不清,“在你下楼修电表的时候,惠和津美纪不是喊你了嘛。”
“是啊,我听到了。”
“那个时候,津美纪好像叫你爸爸了哟。”
“哦。”
很平淡的回应,没有惊喜也没有别的什么,仿佛里琉只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拜托,她可是在说一件重要的大事呢!
里琉不爽地踢了甚尔一脚。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嚷嚷着,又补了一拳,“真冷淡啊!”
“打我干嘛,这种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甚尔嫌弃地撇撇嘴,用手掌包住了她的拳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话语。
“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好赖也养了她这么久,而且法律层面上我就是她的监护人,变成我的女儿不是合情合理吗?”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诶诶?”
迟钝片刻,里琉忽然恍然大悟地发出了一声“啊!”,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暴戾的拳头也融化成了轻柔的抚摸,她轻揉了揉刚才被自己打到的他的后背,这大概就是她默不作声的道歉了吧。
“甚尔先生,还挺讨人厌的呢。”她努力藏起翘起的嘴角,“虽说平常也挺讨厌的,但这种时候居然还挺敏锐的。我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反倒是你,对‘爸爸’这么在意的吗?”
本想否定的——她怎么情愿认下如此丢脸而羞愧的事实?
可她说不出口。无论是承认的话语,还是坚定却虚伪的否认,全都让她难以启齿。
“和你又没有关系。”
她只能恶狠狠地这么说,故作强硬的话语像是刻意的演技。
她垂下了手,藏在背后,悄然攥成拳头。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
甚尔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
“我对你们五条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你要是乐意的话,叫我爸爸也没关系。我承受得住的!”
他一拍胸脯,坚毅的表情仿佛已牺牲了很多,信誓旦旦地如此说着,而里琉的表情已经扭曲得不能再扭曲了。
“好变态……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啊?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默默后退几步,她可不要和有特殊癖好的家伙靠那么近——被传染了可不好!
后退无用。发表了这番了不得发言的甚尔先生不由分说地搂住她的肩膀,又把她拉回到了身边。
“那也没有。”他替自己澄清起来,“纯属是为了安慰你才愿意这么自我牺牲的。”
“呃……甚尔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这么崇高了?”
“让你失望了,我一直很崇高的。”
“略——”里琉做了个鬼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我才不信。”
“你要是真的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甚尔耸耸肩,倒是无所谓她的质疑。他这会儿只想躺下睡觉,至于自己的玩笑话落在里琉心中会是怎般模样,他也不怎么在乎了。
但里琉很难不在乎——不是在乎心思与话语真切与否,她只是在意着刚才由自己提及的那个话题而已。
太在意了,没有一刻不能不在意。
她有些后悔,心想真不该说起关于那个称谓有关的事的,否则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也无法安眠,始终想着与那个称谓牵连的一切。
思绪翻滚膨胀,几乎将要在脑海中下来。里琉无法闭上眼,一旦闭眼便会想起杂乱的她所厌恶的过去。
明明近来已经不太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她甚至还为此庆幸过。
“我讨厌爸爸……讨厌‘爸爸’这个角色。”
她闭紧眼,兀自说着,并不在意身旁的甚尔是否能够听到。
“但你作为爸爸还算可以——这话我之前好像说过吧?”
“是说过。”这种话,甚尔不会错过,“就在你喝醉酒吐了我一身的那天晚上。”
里琉感到耳朵有点烫:“这事儿能不能先别提了?”
“行吧。”
“总之我想说的是,你作为父亲还不赖。”她顿了顿,“还算是个……勉勉强强,讨人喜欢的爸爸。”
“哦,多谢夸奖。”
平淡到枯燥的应答,他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难免让里琉有点失望。
“不过。”他又说,“下次能不能把‘勉勉强强’这个词去了?”
“这个嘛——”
里琉磨磨蹭蹭地翻到了床的另一侧,背对着甚尔,默默蜷缩起身子。许是卧室里的温度又降下了些,阴冷的空调风吹得头疼,她用毛毯蒙住了脑袋。
“既然你也说是‘下次’,下次的事情,就下次再说了。”
“这不是在耍赖嘛……好吧,那你可得记牢了。”
甚尔从背后抱住了她,不满地咕哝了两声,但还是小声说,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