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画
降临在日都岛偏僻一角的这间屋子里的事态发展,简直就像是和电影情节完全接续了起来,契合得可以说是有点诡异了。
一时谁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动静,只是屏息沉默着,似乎等待与无作为就是面对停电时的最佳决策了。
滴答滴答——依赖电池的时钟尚且还能尽责地继续转动着。
没有了制冷的空调风,室内的温度开始一点一点爬升,夏日湿热的海岛夜晚露出了它的爪牙。里琉默默拿下了搭在身上的毯子,把手轻轻搭在津美纪的手背上,小声问甚尔,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既然是断电的话,是不是要去有电表的地方看看?总之我是这么想的。”
她不确定地说着,话语也慢慢吞吞的,后仰着身子,顺势往沙发的深处钻了钻。
“说真的,我是不擅长和水电这种东西打交道的,要不还是——?”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里琉的所有心思都已经在这刻意拖长的尾音中体现出来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甚尔识相地站起身来。
他早就料想到了,查看电表这种麻烦工作肯定会落在自己身上——大小姐里琉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修、或是乐意修电表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果然还得是靠他嘛。他也是故意等到了这会儿才应声的。
重要的人物就是要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登场,甚尔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
拉开窗帘,屋外小路旁的路灯似乎也熄灭了,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浅色月光漏进屋里,根本不足以照亮些什么。
甚尔想起来了,刚到这里的时候,小屋的管理人给了他房子的平面图,里面大概有标识出电表的位置吧,虽然他已经想不起把那玩意儿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还得找起来呢。
而且,除了平面图之外,他还得找到其他东西。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同电表搏斗吧。
这么想着,甚尔绕到了沙发后方,戳了戳里琉后脑勺,突如其来的小动作吓得她差点整个人从沙发角落里跳起来。
“干嘛?”
她几乎是嚷嚷着,趁着夜色都能感觉到她那不快的目光,说不定还掺杂了几分嫌弃,但甚尔只假装什么表情也没有窥见到,不由分说直接拉着她起来。
“先一起找找手电筒,这点小事你总愿意帮我的吧?快点快点,我都热得出汗了。”
在里琉小姐抱怨的念叨脱口而出之前,甚尔赶紧转向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孩,用难得的叮嘱堵住了她的表达欲。
“你们俩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吧,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好。”
津美纪和惠乖乖地点着头。
就算没有甚尔的提醒,他们也不打算跟着他跑来跑去的——电影给他们带来的恐怖余波这会儿也还留在他们的心里呢。
不情不愿地,里琉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小小的一圈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块地面,在完全位置的这栋房子中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按照常理,手电筒这种东西总该是放在起居室或是储物室的某个柜子里的。甚尔和里琉拉开手边的每一个抽屉和橱门,找到了上世纪的旧收音机和不锈钢果盘,甚至还翻出了折得小小的不知被谁塞进缝隙里的抹茶冰激凌包装纸。
好像什么都找出来了,除了手电筒之外。
当然了,把手机借给甚尔用也是一种解决方式,不过这种选项可从未在里琉的脑海中存在过。她还不想轻易地把储存了那么多个人信息的物品交给他呢。
“不是我说,修电表还要手电筒的吗?”
有些累了,里琉揉着略酸痛的手腕,忍不住幽怨地叽叽咕咕着。
“不用手电筒也没关系的吧。甚尔先生,你是不是有点太娇气了?”
“我可不打算摸着黑去电表房——保不齐会和那个女主角一样被电死!”
在说着最后几个字时,甚尔刻意加重了语气,怀揣着什么心思全都昭然若揭。
这种拙劣的演技怎么可能吓到里琉。她气恼地捶了下他的后背。
“乱说什么呢,女主角还没死呢——而且都已经是女主角了,怎么可能会死?”
“谁说的。”甚尔耸了耸肩,满不在意的,“死主角的电影不是很多的吗?”
突然把话题扯得这么大,里琉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了。
她可没办法只为了反对甚尔,就昧着良心说世界上不存在主角失去的电影。她可不是没有看过几部无人生还的作。
支吾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到如何否认他,里琉只好放弃了辩驳的念头,满心郁闷地拉开又一个抽屉。
“是是是,您说得没错,但也别突然给这部电影的主角下这么残忍的预言嘛。太差劲了。”她抓起抽屉里的红色东西丢向甚尔,“找到了,快拿去吧。这样我的工作结束了吧?”
“哦哟,你找东西的运气还挺不错的嘛,果然是有好眼力的五条。”
“把你刚说的话收回去,否则我——”
“没问题!”
捧着手电筒,甚尔先是认真地端详了它的构造,又旋开电池盖往里瞄了瞄。确认完了,这才推动开关按钮。
伴着刺耳的电流声,浑圆的巨大光圈打在木制橱柜上。对比之下,手机能照亮的区域简直是可怜巴巴的一小点而已。
甚尔“哈”了一声,不知是得意还是欣喜在作祟,他举起手电筒,故意照在里琉的脸上,看着她眯起的仿佛快要淌下眼泪的双眼都觉得有趣。
“你要和我一起去地下室吗?”他恶作剧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知道吗,电表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地下室的。”
“不知道,也不去。”
里琉推开他的手电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还不忘叮嘱他赶紧搞定,她已经觉得空气灼热得难以忍受了。
还是继续窝在沙发里更适合她。
不过,偏偏在夏天的晚上遇到停电,未免运气太差了。
残留的空调风仅剩的那些凉爽感在数次的呼吸间消失无踪,即使打开了窗,吹入室内的冷风也总是很快就被熏烫了。里琉把手机放在茶几的正中央,常亮的闪光灯在天花板上投出边界不明的正圆,将这当做了室内唯一的光源。
在漆黑的房间里,发光的东西总是引人瞩目。里琉也不想无聊地盯着光的,但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天花板上的这圈浅光。
甚尔怎么还没搞好呢?这家伙真是太磨蹭了。
她气闷地想着,更觉得热了,只好撚起衣领抖了抖,视线又不自觉地瞄向天花板,希望棉布卷起的微风能多多少少吹走逐渐升高的体温。
眼前的光似乎恍惚了一下,天顶的这圈浅白中出现了一小处的黑色,它缓缓扭曲着形状,变成了小狗的侧脸。
小狗张了张嘴,好像能听到嗷呜的叫声,但里琉确实听到了津美纪和惠的轻笑。惠的手在光束之中,摆成了奇怪的模样,却成了天花板上的小狗。
“诶……这是怎么做到的?”
里琉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学着惠的手势,可怎么也做不出他的动作。
“爸爸教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他笑了笑,脸颊微红,“我还可以做出小兔子。”
说着,他又变换了手势,天花板上短尾的兔子跳过光影。里琉依旧看不懂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只觉得神奇。
把眼前认真地摆着手势的惠的模样复制黏贴到甚尔的身上,又会是怎般的模样呢,对于这一点里琉也觉得神奇,根本想象不出来。
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方面还挺厉害的嘛。平常大概是有些小瞧他了。
里琉往惠的身旁挪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