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
她睁大了眼,很惊喜似的。
不错,到这个阶段显然是已经上头了。
指尖轻抵着酒杯的边缘,甚尔将空杯推远了些,转而抓起另一杯满杯的酒,还未品尝,里琉却靠近过来了。
“你的酒不一样了。”她好奇地盯着他的杯子,“为什么是绿色的?”
“你可以问问酒保。要喝吗?”
里琉眨眨眼,难以置信似的指了指自己:“我真的能喝吗?”
“喝吧喝吧。”
甚尔把酒杯推到了她的面前,难得大度了一次——今天他大度的次数已经超过预期了。
即便已经得到了甚尔的同意,里琉还是呆站了一会儿,才端起酒杯,字正腔圆地对他说了句“谢谢”,喝下一大口酒。
“好喝吗?”
“苦的。”她皱起脸,嫌弃至极,“我不喜欢……难喝到让人难受。”
“那就不喝了嘛。想吐吗?”
“嗯——”
这个简单的问题,里琉认真思索了好几秒,随即点点头。
“我要去下卫生间,你且在此地等我。”她用力拍拍甚尔的手臂,“别乱跑,知道了吧?”
甚尔比较希望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既然她都说了让他好好等着,甚尔也就顺理成章地不陪在她身边了,正好他也懒得照顾醉鬼。
看着她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人群里,他的关心到此为止,也不再多管她了,随手撚起一枚飞镖把玩起来。镖尖被砸得弯曲变形,黑色橡胶上沾染了些许难以窥见的咒力残秽,非常微弱,恍惚之间便会在视线中消失无踪。
飞镖在指节上转了一圈,晃晃悠悠地失去了平衡,甚尔翻过手,飞镖被压在了掌心之下。他朝四周望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里琉的身影。
甚尔坚信,一个成年人是不会在卫生间发生任何意外的。但倘若是在初次来到酒吧且喝醉了酒的情况下,上述自信满满的认知可能就有点问题了。
已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甚尔先生,在懒懒散散地品了十分钟的酒后,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开始寻找起久久未归的里琉。
也无需多费心,只需穿过舞池里疯狂的年轻人们,便能找到她的身影了。
舞池靠近酒吧的另一个出口。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便一个人独自屈膝坐在安全通道的灯牌下了,背靠着肮脏的墙面壁画,低垂着头,似是沉默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灯牌的微光在侧脸的边缘映出一圈淡淡的绿色,凌厉的五官被晕染上了柔和的色泽。无论是从她面前的穿行而过的朋克青年们,还是耳旁嘈杂不已的乐声,所有的喧闹与她都没有关系。她只是坐着。
舞池的一束明光忽得投了甚尔的脸上,刺眼地灼烧着视线的边缘,幸而很快这束光就挪到了别处去,大概是灯光师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故。那个刺眼的瞬间,一个莫名的念头从甚尔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曾见过她——不是在短暂的过去,而是在更久远的、几乎快要被他彻底抛开的记忆之中。
是什么时候?他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脑子浑了,才会产生这种毫无理由的DejaVu。
甚尔喝下了最后一口酒,随意将空杯子放在了不知是谁的桌子,快步走到绿色的灯牌下。他在里琉的面前站了许久,她依旧是一动不动的。
“坐在这地方干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里琉终于动了动。她费劲地擡起头,擡起手掌遮挡在额前,仿佛此刻正有绚目的灯光晃着眼。
“呃……”她的声音在发飙,许是难受到了极点,“有种、要吐的预感,所以坐在这里等着预感成真。”
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甚尔都快笑出声了。
“都坐了这么久还没吐,看来你的预感不太准。”
“大概吧。”
她沮丧地又垂下了头,看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不是成为预言家的料,只好,向甚尔伸出手。
“拉我起来嘛。”
“好好。”
甚尔轻松地把里琉拎了起来,可惜她已经到了站立艰难的程度,在原地晃悠了好几下,好不容易迈出的第一步居然还踉跄了,拽着甚尔的针织衫才勉强站起来,差点把他的衣服抠出十个洞眼。
“还打算继续喝吗?”甚尔托住她的腰,感觉她整个人像是挂在了自己身上似的,忍不住叹气,“看你这样子也不能再喝了。”
“不行了不行了……”
“那我们回家了?”
里琉快要说不出话了,只能比个不太像样的“ok”手势,好不容易才成功传递了自己的想法。
醉成这样实在是有点超出计划了,看来大概也没办法问到想知道的事情,当然甚尔也不会为此产生任何多余的负罪感就是了。他从里琉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钱包,结清酒水账单之余,不忘顺手抽出两张作为今日的苦力活报酬。
带着醉醺醺的里琉回家,这当然是苦力活啦,更何况她现在都快失去意识了,只收这点钱完全就是亲情价了。
甚尔拖着里琉走向停车位,在她的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车钥匙。
按下开锁按钮,近处的车灯闪烁了几下。里琉揉揉眼睛,看起来像是稍许恢复了一丝丝的清醒。
“我们怎么回家?”
她口齿不清的,问的问题也完全是明知故问。甚尔当然懒得回答,但她一直叽叽咕咕反复问,难免有点不耐烦了。
“开车回家咯。”他说。
“谁开车?”
“我开车。”
毫无征兆的,里琉倏地停下了脚步,用力拽着他的外套的手让下一秒的甚尔也寸步难行了。
“甚尔,你脑子坏掉啦?你喝过酒了,不要无视交通法呀!”
她坏笑着,用欢快的语气骂着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醒,趁着甚尔不注意,从他的手里抢走了车钥匙。
“没收!”
“啊行行行。”
甚尔懒得和她多纠缠。不开车也好,反正轻松的是他,为出租车花钱的是她,左右都是他不亏。然而里琉依然拽着他的衣服,一步也不让他走。
“我们走回家嘛。”她嘟哝着,“不想坐进车里,我会吐的。”
“……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听见了,我说我们要走回家。”
里琉眨眨眼,难得的在她的眼眸中窥见了一抹透彻,但说出口的话绝对是胡话,甚尔半句也不想听。
“你知道这里离家有多远的吧?”
“知道。”
“可是你。”甚尔被气笑了,“你说,打算走回去?”
“对啊。”
“行行行行行。”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甚尔彻底不想同她理论了。与醉鬼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等她走累了再把她拖上出租车就行,顺便还要再多收一点辛苦费,否则他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于是甚尔扶正了她的身子,仿佛寄予厚望。
“走吧,跟紧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