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就求求你啦。”
“不够诚恳。”
“啊——”他双手合十,清脆的啪一声,无比虔诚的模样,当然话语毫无虔诚,“求求了!”
里琉拉开车门,飞快地钻进了驾驶座,单手扣上安全带,启动了引擎。
“但是我拒绝。”她不满地对他指了指后面,“让开点,不然撞死你。”
很难得的,五条悟居然把她的话听进耳中了。
他非常配合地后退到行驶轨迹之外,对着后视镜,向里琉挥了挥手。
“那拜拜啦,下次再见~”
从主驾驶的角度看去,后视镜里同时映出了五条悟与里琉,并不相似的彼此。
里琉迟疑了一瞬,踩下油门,疾驰的声响撕扯着耳膜。
不会有下次的再见的。她想。
似乎临近深夜了,本就冷清的街上完全变成了空空荡荡。她努力保持着限速线下的最高车速,却总是一不小心踩重了油门,整辆车几乎像是要飙出既定路段。
车载收音机响起了整点报时,报出的时间轻巧地从里琉耳旁掠过,里琉根本没有听清。而后是无聊的对话节目,主持人尖锐的说话声吵得人心烦。
她狠狠一拳砸向收音机,声音消失了,耳旁却依旧被细碎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纠缠,聒噪不已。
想要捂起耳朵,但这样就不能开车了,她只能继续忍受着。游荡的思绪在乱走,她不敢看向后视镜,哪怕这面镜子并不会再映出那副早已与自己不一样的面容了。
上次见到五条悟,是她离家的一年之后。他主动寻到了藏匿起了所有踪迹的自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让她和他一起回家。她拒绝了。
整整八年后的今天,他以近乎同样的方式,再度出现了。
他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里琉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沉默了八年,却偏要在这种日子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无法找到答案。
只是想起他的眼眸,想起他的目光,她就抑制不住地发抖,繁杂的情绪开始作祟,让她只想要从他的视线之中逃离。
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被他看到。
不想被他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想。
闪烁着黄色的信号灯倏地转红,疾驰的车已经来不及停下了,里琉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口。无意的违法行为让她陷入了最僵硬的尴尬境地,只好将错就错,她急忙转弯,又匆匆回正方向。从挡风玻璃前飞快掠过的街灯映出了方向盘上湿漉漉的手印,她愣了愣神,大脑也随之空白了一瞬。
忘记擦干净手了吗?在车里留下了血迹吗?
可是她记得,她早就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也封好了塑封袋,不应该会有血的。
里琉把住方向盘,努力让视线保持在道路上,慢慢垂下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座椅盘的每一处。
匆忙之间被揉皱的纸巾,即使擦拭过了许多遍,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装着血雨衣和匕首的密封袋口依旧紧紧地咬合着,没有漏出任何一点什么来。
里琉稍许安心了些——但也有可能这只是错觉罢了。
她就近停下车。带着血的玩意儿放在副驾驶座,害得她不得不去担忧车被弄脏。还是丢到后面去吧。
随便找个购物纸袋,里琉把一整个密封袋都塞了进去,放在后备箱的角落里。这一连串随意的动作,差点弄碎了这脆弱的纸张。
重新回到驾驶座,里琉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内心似乎没有那么的杂乱了。
是了,自己的不安肯定都是那袋东西的罪过。现在它不在眼前了,她也没必要再产生没有必要的情绪了。
至于刚才的手印,许是她看错了什么吧,或者只是汗渍而已。
重新启动车子,里琉终于能够控制好速度了,平稳地开回了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蹲在沙发旁扯着狗耳朵的甚尔。
不用想,也不用问,甚尔先生一定会说,是狗缠上了他。
里琉当然没有力气多问他什么。她连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也没力气说,慢吞吞地脱下风衣,随意一抛,倒是精准勾住了衣架的其中一个勾子,扯得整个衣架都晃荡了一下,在地上砸出啪嗒的声响。这声音让甚尔擡起了头。
“哟,回来了?”
他松开毛茸茸的大耳朵,走近身旁里琉,低头吻了吻她。这番例行工作,他已经做得相当熟练了,甚至能够分出心来打量她空空荡荡的身后。
“惠和津美纪呢?”
“……哈?”
听着甚尔的这句询问,里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莫名有些不爽,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质问了似的。
在这丝没有来的不爽浮现在脸上的前一秒,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今天本来的计划好像是带惠和津美纪一起去贴海报来着。
然后海报贴到了一半,他们就……
里琉差点叫出声来,心虚的目光四下乱瞟,恰好扫过墙上的挂钟。
距离她驱车离开蛋糕店,恰好一小时二十分钟。
而现在到家的,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