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教室，将课桌镀上一层暖金色。诗妍正低头整理着数学错题本，忽然听见教室前门被轻轻推开。
每天早上，值日生都会擦掉昨天的数字，重新写上新的倒计时——
“6”?
珺弛站在黑板前，粉笔灰落在他的指尖。他写得很慢，像是怕写得太快，时间就会加速流逝。
诗妍走过来，轻轻在数字旁边画了一朵小花。
翊尧在后面喊：“喂！别画了！再画吴老师又要说黑板不整洁了！”
憬珩笑嘻嘻地凑过来，在数字
全班哄笑，但笑声里藏着谁都没说出口的不舍。
诗妍的课桌抽屉里，躺着一本小小的毕业纪念册。
她每天都会偷偷让一个同学在上面留言，今天轮到珺弛。
珺弛拿着笔，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写了一行：
“希望以后还能一起看树叶。”?
诗妍看到后，悄悄在
翊尧的留言是：?“毕业前我一定要教会珺弛滑板！”?
憬珩的则是：?“十年后，我们还要这样闹！”?
数学早读课上，吴老师没有讲题，而是突然说：“今天，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吧。”
她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如果毕业那天你可以带走教室里的一样东西，你会选什么？”?
全班安静了一秒，然后炸开了锅——
“我要带粉笔！以后还能在黑板上写字！”
“我要带珺弛的眼镜！让他找不到！”（翊尧大喊）
“我要带窗台上的那盆绿萝……”（诗妍小声说）
语文课，
班主任刘老师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柔和笑意。
“同学们，今天不做试卷了。”她将纸箱放在讲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后排偷偷玩魔方的翊尧也抬起头，眉毛微微挑起。
“毕业倒计时6天，”刘老师环顾教室，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我想，是时候把这些还给你们了。”
她掀开纸箱，露出里面厚厚一叠泛黄的作业本、照片、手工课作品，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树叶标本。
“这是你们从一年级到现在，留在教室里的‘痕迹’。”
（憬珩的视角）?
憬珩第一个冲上讲台，像只兴奋的大型犬。他随手抓起一张集体照——那是二年级秋游时拍的。照片里的小不点们穿着明黄色校服，在银杏树下挤成一团。
“哇！你看！”他指着照片角落，对一个平时很像男生的女孩子说“你那时候头发短得像个小男生！”
诗妍凑过来，翻着白眼对他说：“你配说吗？你门牙都掉了，笑得好傻。”
憬珩咧嘴一笑，故意露出现在整齐的牙齿：“这叫童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在画面最右侧，小小的珺弛独自蹲在地上，正在观察一只甲虫。而当时的自己……憬珩突然发现，六年前的自己，目光总是追随着诗妍的身影。
“原来这么早就……”他喃喃自语，耳根悄悄发热。
（珺弛的视角）?
珺弛坐在座位上没动。直到刘老师亲自把一个小信封放在他桌上，他才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下手指。
信封里是一片梧桐叶标本，叶脉上用工整的铅笔写着日期：2019.10.12。
那是一年级运动会那天。
记忆像老电影般闪回——
烈日当空的操场，400米比赛即将开始。珺弛因为紧张弄丢了号码牌，躲在器材室后面发抖。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诗妍。她手里举着用胶带临时修补的号码牌，鼻尖上还沾着墨水。
“给你，”她喘着气说，“我跑了好几个教室才找到马克笔……”
珺弛猛地合上信封。余光里，诗妍正在翻看一本手工绘本，那是她一年级时画的《我的梦想》，最后一页写着：“想和全班同学永远在一起。”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摸向书包夹层——那里藏着一封写好的信，邮票已经贴好，却始终没能投进邮筒。
（翊尧的视角）?
“卧*！这玩意儿居然还在？”
翊尧的惊呼引得全班回头。他高高举起一本皱巴巴的素描本，封面上用荧光笔涂着“SK8oRdIE”（不滑板毋宁死）。
刘老师无奈地摇头：“翊尧同学，这是我在储物柜最底层发现的。记得吗？三年级时你因为在上课涂鸦被没收的。”
翻开内页，歪歪扭扭的漫画填满了每一寸空白：
数学老师头顶爆炸的蘑菇云（配文：作业太多啦！）
憬珩在食堂偷吃鸡腿的瞬间（画外音：给我留一个！）
诗妍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的侧影（角落里还画了颗小小的爱心）
“咦？”诗妍突然指着某页，“这不是珺弛吗？”
画面里，瘦小的男孩独自坐在图书馆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翊尧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有次我去图书馆躲值日，刚好看见他。”
珺弛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安静看书的样子，会被人这样认真地记录下来。
（集体回忆）?
刘老师从箱底取出一个饼干盒：“这是你们二年级时埋的‘时光胶囊’。”
盒子里装着泛黄的纸条：
憬珩?的纸条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箭：“要当宇航员！带全班去月球野餐！”（现实施加：pS如果当不了就去打NbA）
诗妍?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希望妈妈的病快点好起来。”（附注：现在妈妈已经康复）
翊尧?的纸条被果汁渍染花了大半，只能辨认出“滑板”“世界冠军”几个词。
珺弛?的纸条空白一片，只在角落画了片梧桐叶。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恍惚间仿佛回到四年前那个下午——八个小朋友蹲在操场边，小心翼翼地把愿望埋进土里。那时的阳光也像现在这样，温柔地笼罩着每个人稚嫩的脸庞。
“老师，”诗妍轻声问，“我们现在写的愿望，还会实现吗？”
刘老师没有直接回答。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6”的数字
“这个问题，”她转身微笑，“要由未来的你们来回答。”
当同学们沉浸在回忆中时，没人注意到：
憬珩偷偷把诗妍一年级掉的纽扣放进了铅笔盒夹层（那是大扫除时他在讲台底下捡到的）
翊尧的涂鸦本最后一页被撕掉了（那上面画着毕业后的梦想：和珺弛合开滑板店）
诗妍的笔记本中夹着一片新鲜梧桐叶（和珺弛标本同棵树的叶子，上周体育课时捡的）
刘老师看着这群即将展翅的少年，轻轻合上空荡荡的纸箱。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六月特有的栀子花香，将几张草稿纸卷到半空，像一群白鸽倏忽掠过湛蓝的天际。
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时，手里没有拿试卷，也没有翻开课本。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黑板右上角的“6”上。
“今天不讲课了。”他说。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叽喳声。
李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泛黄的草稿纸，那是六年来学生们在数学课上偷偷传过的小纸条。他一张一张地读出来——
“第3题选b还是c？”
“放学去小卖部吗？”
“珺弛，借我橡皮。”
读到最后一页时，李老师停顿了一下。那是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老师其实挺好的。”
全班哄笑起来。翊尧吹了个口哨，憬珩拍着桌子喊“谁写的”，珺弛低着头，耳朵尖却红了。
诗妍看着阳光落在老师的黑发上，忽然想起一年级时他教他们背乘法口诀，自己总是把“七八五十六”背成“七八五十七”。那时候吴老师的脾气还是很温和的。
英语课代表诗妍去办公室拿作业时，发现王老师正在整理一盒磁带。
“这是你们三年级英语情景剧的录音。”李老师把磁带放进录音机，“要听听吗？”
磁带转动时发出沙沙的响声，接着传来稚嫩的童声：
“hello!ynaisShiYan!”（诗妍的声音紧张得发抖）
“I...Ilike...呃...”（珺弛卡壳了）
“滑板！Skateboard!”（翊尧突然插嘴）
“Nono!It'syturn!”（憬珩急得直跺脚）
录音里爆发出一阵混乱的笑声，然后是王老师温柔的提醒：“onebyone,please.”
诗妍捂住嘴笑了。她记得那天珺弛因为忘词差点哭出来，是翊尧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才结结巴巴地把台词说完。
老师关掉录音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彩色纸条。
“这是你们每次课堂对话练习写的句子。”她抽出其中一张，“‘IfIuldfly,Iwouldtakecss5totheoon.’——憬珩，五年级。”
憬珩挠着头傻笑，诗妍却注意到罐子最底下有张浅蓝色的纸条，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Ihopeweneversaygoodbye.”
她没有问是谁写的。
科学实验室里，张老师端出六个培养皿。
“还记得三年级时种的绿豆吗？”他指着标签上的日期，“这些是没发芽的。”
翊尧凑近看：“都干成标本了！”
张老师笑着打开密封袋，倒出几粒皱巴巴的种子：“但你们知道吗？上周我试着重新泡了它们——”
他掀开湿润的纱布，底下竟冒出嫩白的细芽。
全班发出惊叹。珺弛第一个蹲下去观察，眼镜都快贴到培养皿上。
“有些东西看似结束了，”张老师轻声说，“其实只是需要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