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夜溪水里的倒影,想起识海里缠绕的金线墨线,想起千里外翻涌的幽冥黑水——原来那些不安,都是这坛下的邪意在挠他的心。
"所以你把执念化成了我?"他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叹息,"让我替你守着?"
陆醉川没说话,只是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
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白玉台上,绽开小朵小朵的金芒。"我本想把这担子背到死。"他抹了把嘴,酒气裹着话飘过来,"可那天在醉仙楼后巷,我看见你替小乞丐挡马车轮子——你比我心软,比我狠得下,比我更像个活人。"
陆砚的额间突然发烫。
他抬手去摸,指尖触到那枚金黑交缠的印记,烫得他缩了缩手。
雾气里飘来小九的声音,细细的,像穿过云层的月光:"砚哥哥,别害怕。"
"我不是你。"陆砚盯着对方腰间的酒葫芦,"但我见过你护的人——小九的盲眼,寒姐的孤灯,霸天的刀。"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愿意替你守着他们。"
陆醉川笑了。
那笑不再是刀背刮骨,而是老掌柜拍他肩膀时的暖,是小九把热乎的糖糕塞他手里时的甜。
他伸手按在陆砚额间,金黑光芒大盛,陆砚听见骨节轻响的声音,像春冰初融。
"铜符在你手里。"陆醉川的身影开始变淡,雾气裹着他的话往四面八方散,"若我未成,汝当继之......"
"等等!"陆砚往前扑,却只抓住一把雾气。
眼前再度一黑,他踉跄着撞在断墙上,后腰抵着块凸出的砖,疼得他倒抽冷气。
"砚哥哥!"小九的手立刻扶住他胳膊,盲杖掉在脚边,"你怎么了?
烫得像块炭!"
陆砚低头,发现自己掌心躺着枚铜符。
符身刻满他看不懂的纹路,背面用朱砂写着七个字:"若我未成,汝当继之"。
字迹有些模糊,像被酒浸过,却仍能辨出笔锋里的狠劲——和他在醉仙楼账本上见过的老掌柜签名一个样。
"这是......"沈墨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铜符,"城隍令?
可我从没见过这种制式......"
赵霸天的大嗓门突然炸响:"都凑过来!"他蹲在墙根,用刀背敲着块半埋的青石板,"这底下是空的!
莫不是藏着镇魂钉?"
陆砚握紧铜符。
符身的温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有团火在身体里烧——不是城隍印的灼痛,是更鲜活、更滚烫的,像刚温好的女儿红。
山风卷着雾从断墙缺口灌进来,吹得铜符轻轻震颤。
陆砚望着远处翻涌的幽冥黑水方向,那里的黑雾比昨夜更浓了些,像团浸了墨的棉絮,正缓缓往这边飘。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里面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