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深渊在城北三十里外的乱山坳里,少年踩着露水走了两个时辰,远远便听见呜咽声——像无数人在同时哭嚎,风里飘着腐肉的腥气。
他摸出酒坛,仰头灌了半坛,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额间的城隍印突然发烫,眼前的雾霭里浮现出缕缕灰线,那是阴魂的轨迹。
"来了。"他低喝一声,酒坛"啪"地碎在脚边,酒液在地上溅开,竟凝成道金色屏障。
第一波阴兵从雾里涌出来时,他看清了——青面獠牙的鬼卒举着锈刀,脖颈上拴着铁链,链头浸在血里。
少年的酒壶突然变了模样,壶身长出锯齿,壶嘴成了剑尖,他握着这柄酒刃冲进阴兵群里,刀光过处,鬼卒的身体像纸糊的,一撕就碎。
"观生死..."他想起老城隍说的话,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阴兵身上浮现出暗红的线,"原来弱点在这儿。"他挥刀挑断左边第三个鬼卒的心脉线,那鬼卒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雾消散。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少年后背被划开三道血口,酒喝了整整一坛。
当最后一个阴兵被他刺穿咽喉时,他踉跄着扶住块石头,抬头便看见深渊——黑黢黢的洞口像头巨兽的嘴,里面飘着绿莹莹的鬼火。
他摸了摸怀里的镇魂钉,那钉子此刻烫得惊人,几乎要穿透布料。"来了。"他轻声说,踩着满地的鬼雾踏进深渊。
深渊底部比想象中开阔,中央有座残破的祭坛,石头上刻满已经风化的咒文。
祭坛正中央插着枚断裂的镇魂钉,断口处还凝着黑血。
少年走过去,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钉子——和断钉的材质一模一样,连花纹都分毫不差。
"原来你在等我。"他轻声说,将钉子对准断口按下去。
"轰——"
地动山摇。
少年被震得摔倒在地,抬头时看见四面八方腾起金光:东边传来青龙的咆哮,声音里带着千年古刹的钟声;西边是白虎的长啸,混着判官笔的清响;南边有朱雀振翅,尾羽扫过老戏台的琉璃瓦;北边...北边是玄武的低吟,像闷在深海里的雷声。
四股金光汇聚在祭坛上方,形成个旋转的光轮。
少年望着光轮里浮现的四象虚影,突然笑了——老城隍的酒壶在他手里发烫,他能听见那声音,混在四象的吼声里:"好小子,这关你过了。"
光轮渐渐落下,祭坛中央升起座石碑,碑面刻着行金光闪闪的字:"承我志者,当守人间。"
少年摸出最后半坛酒,仰头灌了口,然后举壶敬向石碑:"我会守住这片土地。"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石碑上,发出"滋啦"的轻响。
他转身要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咔"声。
回头时,石碑背面正缓缓浮现出新的文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刻的:"魂锁终难久,待君再归来。"
山风突然灌进深渊,吹得少年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壶,转身走出深渊——四象之力虽已汇聚,但石碑背面的字在他心里烙下道印,像颗埋进土里的种子,正等着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