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孟初打断简宁的思绪,众人于是抬眼望去——一棵巨大的海棠树下,有一人影正举着灯笼。而那棵巨大的海棠树,曾受孟初法术的滋养,如今无人照料,已然根残叶枯。
远远地,落圆瞧见这里的动静,黑灯瞎火的,她竟没有发觉多了两个人,急切就迎了过来,一边小跑着,一边呼喊道:“孟初小姐!小公子!”
待她走近,才看到那两个生面孔,落圆微微一愣,“这两位是?”
孙南宥向落圆简单介绍了两人的身份,虽然他也知道,即便只是说名字,都足以让落圆惊讶许久。
“你就是沈煜?!”落圆不可思议地看向沈煜,眼神除了震惊,还有几分可以称得上是厌恶嫌弃的情绪。
沈煜不明白眼前这个才刚刚与自己相识的人为何会对自己有敌意。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孙南宥,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我有得罪过这位姑娘吗?”
孙南宥也以同样的音量回答他:“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讲。”说罢,他便急着上前拉住落圆,“落圆姐,他们是我的朋友,只是来看我的,真的不用担心。咱们还是先做正事吧。”
落圆还是不放心,怀疑地瞥了身后的沈煜几眼,最后又将视线落在殷勤的孙南宥身上——罢了,为了她的小公子,她可以暂时理智一些。
暗夜之下,就见海棠树下腾起一缕青烟。
孙南宥就跪在枯草堆里,烧的正旺的火焰点亮了他的瞳色,孙南宥面无表情,从竹篮里捧出一沓方方正正的黄裱纸,一点一点地放进火堆之中。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阿姐……”孟初就跪在孙南宥身边,同孙南宥一起将元宝形的金箔纸堆进火里。落圆也在一旁帮衬着。
说实话,这与简宁想象中的情况不大一样,“我还以为,会有墓碑什么的。”她与沈煜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煜明白这是为什么,“据说,傅家大小姐并不是孙家下聘娶回来的,不算得是明媒正娶,而傅府又不认,自然不会有她的碑位。”
“那孙师兄的父亲呢?”简宁急着问。
“……”有关孙景钰的事,沈煜也并不知情。
“姑娘,”不知何时,落圆竟找了过来,她再问了一遍简宁的姓名,“可否再为我说一遍你的姓名?”
简宁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再说了一遍。
“简宁?哪个简宁?”
“是黎安简氏的简宁。”
“黎安?可是门前双槐、国君亲题匾额的简家?”落圆越说越激动,竟直接拉起简宁的手来。
简宁被对方弄得懵了,“的确如此,不过,国君亲题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落圆一听,万分激动地抱住简宁,“傻丫头,我是你堂姐啊!我本姓单为一个简字,叫简落圆,是你叔父的女儿。”
“堂……堂姐?!”简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的确听说过是有这么一位堂姐,只是没想到会在这荒僻的后院里相认。
落圆紧紧握着简宁的手,眼中满是激动与欣喜,开始诉说着过去的事。原来当年家中变故,落圆被迫与家人分离,辗转去到了傅府。
而后又询问了家中状况,两人一言一语,旁人根本无从插嘴。
这边正上演亲人重逢,另一边就在演绎生离死别。
火星子噼啪爆开,火堆旁星星点点,余下的灰烬被晚风轻轻吹动,烟雾连同火焰的高温扑面而来,呛得孙南宥往后缩了缩脑袋。
或许是想起了孙景钰,也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父母,而眼前的火光总是在催人泪下,孙南宥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突然好想好想回家,想祖母和舅舅,想那个一室一厅的小小出租房,那里不会再出现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不会有太多的是非对错。
纸堆一点点被火焰吞噬,逐渐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可火焰燃烧后残留的余烬又恰似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孙南宥静静蹲守在此处,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的燃烧。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颊,仿佛肌肤都在跳动。而他毫不知情星火的急迫,黄纸在火下被烧得滚烫。
焚烧殆尽只在刹那之间,很快就结束。天色已晚,落圆最后只能再送他们一程,便要匆忙离开。
简宁将孙南宥方才的一番话都听了进去,于是她问:“孙师兄……祭拜的不只有你母亲,还有你的父亲……是吗?”
孙南宥直接承认了:“是的,他们是在同一天离世。”
孙南宥这会儿说的简宁从未听闻,她只知傅玥是难产而亡的,如此说来,简宁便得出一个结论:“所以说,你的父母都是在你生辰的这天去世的?!”
她总是这样,还没过脑思考,话就已经说出口了。简宁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后又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孙南宥。
哪知孙南宥并不在意,他安慰简宁道:“没事的,不止有你,玹小公子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在余国时候的事了——
禄星阁内,正当其他人都忙于调查夜袭国师一案的时候,玹唳就对他说:“你好惨啊,父母都死在你生辰那天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孙南宥却不知,自己表现得越是这样平静,沈煜的心就越是痛几分。
“对了,说起来,他如今怎么样了?”孙南宥还不知道门派的安排。
“孙师兄放心好了,仙师们听说他在幻境中死过一回,专门派了人来照顾呢。相信有连漾仙师在,他很快就能醒来的。”简宁迫切地回答,好让孙南宥的心情平复一些。
可孙南宥只是淡淡一笑,只有他知道,玹唳是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