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宥怔怔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千叶。他的身体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透明，系统界面的数据流在他周身浮动，像一盏快要耗尽能量的灯。
“宿主……”千叶的声音有些哑，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好久不见。”孙南宥下意识伸手，指尖穿过了千叶半透明的身体：“你怎么会……”
“我们找了你很久。”
沈煜突然打断，刻意上前一步站在孙南宥身前。他下颌线条绷得极紧，赤红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警告。
但千叶摇了摇头。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两人的突然出现着实让他感到惊讶。
“宿主，为了找你，我们已经去过了一万三千零一个世界，”他轻声说，眼底是数不尽的疲惫，“边境世界都是些没有结局也没有人管的故事。”
“它们是被创造者废弃的试验场，时间混乱，法则残缺……”他苦笑着看孙南宥，“我们差点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
孙南宥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不敢想象，沈煜和千叶是花费多少时间来寻找自己！那可是一万三千零一个世界啊！
孙南宥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沈煜，“你们……”
沈煜却对他说：“为了找到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仿佛那些苦难都不值一提。“这一次，我们一起回家。”
“家……”孙南宥喃喃重复着这个字眼，眼神逐渐失焦。麦田的风声忽然变得很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千叶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荧光轨迹，平面系统展开的数据流将三人的脸庞映得发蓝：
“世界编号EP-1302”
“创作者：沼田藤子”
“状态：未完成/循环锁定”
“这位老妇人的孙子在两年后便因遗传病离世，她用自己孙子的原型创作了这篇回忆录，”千叶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她只写到开篇就……”
画面中浮现出冬日庭院，一位银发老妇人伏在案前，钢笔的墨迹在“今天勇次回到乡下”处晕开。窗外，积雪压断了树枝。
沈煜：“所以这个世界……”
“是个死循环。”千叶调出时间轴，显示着完全重合的数千条记录线，“每当故事进行到这里，世界就会重启。”
孙南宥按住太阳穴，零碎的记忆突然刺痛神经：“我好像……的确在这里见过很多次夕阳……”
“宿主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因此你的灵魂便会在每一次轮回中觉醒，”千叶的投影开始不稳定，“我们唯一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就是达成这个世界的结局。可这种事……”
“需要创作者来完成。”沈煜接话道，看来，在孙南宥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懂得了这些世界运行的规律。
孙南宥听着越发觉得头疼。突然，他想到了千叶方才所说的，他们两人已经走过了一万多个世界：“那你们是怎么……”
“因为令使权限，”沈煜的瞳孔泛起血色，“我们是以令使的身份降临的，所以不会受世界的框架影响，阿宥，但你不一样。”
“可是，你……”还没等孙南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千叶却突然出声打断，只见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不完整故事线可通过主角死亡触发强制结局”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千叶最后抬头，手腕翻转，从沈煜半透明的身体里，牵出来一条红线，千叶将此与孙南宥连接。
没等对面两人张口询问这是什么，千叶却先一步回答：“这个仪式过后，沈煜你就是宿主的令使了，不论宿主今后被传送到哪个世界，这条红线都会将你们两个连接在一起，今后永远不分离。”
他忽然转头，对着孙南宥道：“宿主，这是唯一的办法。”
到此，孙南宥已经了然。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田野的风景——
纵使，在这个世界之后，他或许会被传送到非常凶险的地方。但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几千天的他，再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孙南宥已经后退一步，嘴角扬起一抹决然的笑。
“沈煜，”他轻声说，“下个世界见。”
下一秒——
他猛地转身，朝着田埂尽头的悬崖狂奔而去！
孙南宥的身影已然跃入悬崖之下，衣袂翻飞，如同折翼的飞鸟。
风声呼啸，失重感席卷全身，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眼前的世界，在坠落的过程中寸寸碎裂。
他们都知道，这将是第一千三百零二次轮回的终结。
……
孙南宥猛地睁开眼，后脑勺传来钝痛，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
——狭窄的暗巷，霓虹灯的光污染从巷口渗进来，将潮湿的地面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呼吸急促，四肢却软得使不上力，只能狼狈地靠在墙边。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唔……”
一声甜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从自己喉咙里溢出。
“哈，终于有反应了？”
周围站了四五个人，面前为首的男人蹲下身，银白色的制服在霓虹下泛着冷光，胸口的全息徽章显示着“永夜17号管理局”的字样。他伸手捏住孙南宥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孙南宥这才看清对方的脸——机械义眼，皮下植入的电路纹路沿着颧骨发光，嘴角咧开的弧度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你得说出来啊，”男人的机械音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只有坦白‘症状’，我们才能帮你‘治疗’啊~”
孙南宥本不愿回应对方，可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他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对方的制服前襟，不受控制地吐出带着哭腔的句子：
“帮帮我……好难受……”
沈煜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