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向日葵而已，这并不是多难的请求。叶既明答应了这个少年，只当他喜欢向日葵。
“无论是药还是向日葵，我都如约给了。”叶既明笑着起身，走到江箫的面前，带着叹息的语调似乎真心实意地为齐柠的遭遇惋惜，“他是个勇敢的人，我也很可惜。”
“可惜？”江箫反问，“我是看不出来你哪里有可惜。”
“小箫，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叶既明笑容不改，“不然为什么你早就发现了，却现在才说呢？”
这个答案，叶既明已经在心里替江箫回答了。
因为她也别无他法，唯有孤注一掷。只是现在看着少年将要死去，才后知后觉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是这样，当初的齐柠和齐融也是这样。
他看到江箫眼角的泪光，叹息一声，抬手为她拭去眼泪。
他的小箫，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为别人落泪是最不值得的事情。
“别伤心，他的事情与你无关，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叶既明的声音，表情都令人感觉极致的温柔和蛊惑，但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他没有选择。”江箫打开他的手，盯着他错愕的眼神，“从你拿出的药的那一刻，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对一个陷入混乱，对未来茫然的孩子而言，他的思考他的心智全被叶既明盘算。他不会再去想如果自己接受正规治疗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也不会去想自己是否真的值得一个明亮的未来。
他将自己当做筹码，心甘情愿地放在了天平了另一头。
“你的意思是，他的病是因为我生的？还是说我有那样的本事去操控那场规模庞大的地震？是我让他陷入囹圄，踌躇不决？还是说是我让他没有钱去接受正规的治疗？
“江箫，你知道那场地震死了多少人吗？”叶既明说，“你知道得了绝症死在医院里的人有多少吗？”
“我知道你心疼齐柠，与其来我这发小脾气，不如多陪陪他。”
“叶既明。”
江箫已经很久没这样喊过他，这声略微冷硬的话语让叶既明回想起了江箫刚来这个家的时候。
“上次我回露安大学帮导师整理资料，其中有一些学长学姐留下的实验报告和手记。”江箫说，“那上面有一句话我印象深刻。”
“生命的星图上，我想接一片星光进绝望的暗房。”
“是齐融写的吗？”叶既明笑道。
江箫却摇摇头。
“是你写的。”
而正是从前的叶既明写下的这句话，和留下的报告手记，让她发现了藏在齐柠身上的秘密。
那不是神药，从前的叶既明也深知这一点。即便被导师否定，他也压着不让一点信息流出。
那时候的叶既明想着，纵然这片星光微弱，闪烁不明，只要能照亮哪怕一点的绝望也是值得的。
事实上那一点点的药力在被器官衰竭折磨的病人面前已经足够诱人。
它让一些本能通过正常治疗手段活下来的人铤而走险，将生命变成了一场概率游戏。
叶既明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点讶异，神色复杂中又转为平淡。
“只是年少无知胡乱写的吧。”
即便这样说着，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江箫的身影。
她匆匆从医院回来，身上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挂在脖子上的实习证甚至都没来得及取下来——就和他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