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远可能也是看出了杜淮商的纠结,他叹了口气,神情中带上惆怅:“看来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够称职,儿子在我面前说着真心话的勇气都没有。”
“不、不是爹的问题啦,我只是……”听出杜清远的自责,杜淮商连忙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
“有什么不能的?”杜清远认真地说:“只要爹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么?”杜淮商看着杜清远,见他点点头后,杜淮商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自己的问题:“爹,你有没有写过一首《青玉案》?”
“《青玉案》……”杜清远一听这话,似乎在回忆:“你说的哪首《青玉案》?”
“《青玉案·元夕》,你写的,上面还盖了你的‘玉景清远’印。”说到这里,杜淮商擡起眼,看着怔住的杜清远:“你将它……送给了一个女子。”
杜清远怔怔地看着杜淮商,许久都没有说话。
熟悉杜清远的人,看到他这个模样,就该明白,这已是杜家主难得的失态了。
对于杜淮商来说,看到杜清远这样,心中已有了答案。可他还是固执地看着杜清远,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爹,你说过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清远沉默地看着儿子,他眼中的固执,杜清远不是看不出来。可是……
杜清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阿商,回答你之前,你能告诉为父,你是在哪看到的这幅字么?”
杜淮商道:“是……任师兄的房里。”
杜清远一怔,他擡起头,看向月色下的二层高楼。虽未指明,但杜淮商觉得,杜清远看着的是任平生所在的房间。
杜清远喃喃道:“……真是他么?”
听见这句话的杜淮商一怔:“什么?”
“不,没什么。”杜清远很快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
真的没什么么?可他为什么感觉父亲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杜淮商看着杜清远,或许是被影响到了,连带他的疑问也带上了迟疑:“所以……爹,你真的送过一个女子亲笔所写的《元夕》?”
对于这个问题,杜清远却是干脆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否认,或许这便是他对孩子保证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底的答案落实了,按理说杜淮商该轻松一些——才怪!
杜淮商怎么可能轻松?!
他看着坐在面前的杜清远,脑海中一时闪过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一时又闪过自己病时所做的“噩梦”,梦里杜清远和“二娘”一脸幸福地偎依在一起,搞得他和他娘像是个局外人。
杜淮商沉默了一会儿后,充满酸涩地说:“你都没给我娘写过‘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杜清远又不是傻瓜,怎么听不出儿子这句话中的埋怨。他先是一阵哑然,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傻小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都‘众里寻他千百度’了!我还误会什么啊?!”杜淮商
有些委屈地说道:“难道那不是你写的吗?!”
听见儿子委屈的声音,杜清远想着这下可好,今晚要是不给个交代,傻儿子可别想睡个好觉了。可是……
杜清远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我写这幅字的时候,你娘是知道的。”
本来心里还冒着酸水的杜淮商听见这句话后,不由一呆:“我娘知道?”
可能是终于开了个头的缘故,那些早已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的事情,此刻如同一卷陈旧的画卷,又在脑海中缓缓展开。
杜清远淡淡道:“她不仅知道我写了这幅字,也知道我写这幅字时,是什么心思。”
杜淮商呆呆地看着杜清远,如果他没听错,杜清远的意思是……
杜清远看着杜淮商,轻轻地点了下头:“对,在遇见你娘以前,我有过喜欢的人。”
按理说听见这句话的杜淮商应该继续心里冒酸水,可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冲击力太大了,杜淮商就这么看着杜清远,许久都没有说出话。
“你娘……也曾想过退出,成全我与她。”
“……那为什么,爹最终……还是和娘亲,走在了一起?”杜淮商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杜清远轻声道:“而我,也配不上她。”
“配不上?”杜淮商一怔:他爹可是皇商杜家的家主,有万贯家财不提,他性子也温和,更生得一副好样貌。这样的人,都配不上那个神秘的女子?
杜清远似乎没注意到儿子的震惊,他的神情柔和了些:“是你娘不曾弃嫌失意落寞的我,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这才明白,我不能一直看着前方,而忽略了身边的风景。”说到这里,他看着杜淮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你娘便是我的选择,她也值得我选择。所以啊,傻小子,再疑心你爹对你娘的忠贞,爹可就要伤心了。”
杜淮商:“呃……”
他看得出杜清远虽是玩笑口气,可模样很是认真。
最终,他只能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爹。”
“对不起什么?”杜清远笑了起来:“虽然被疑心了是有点难受,但你这么护着你娘,也是件好事。要是让你娘知道了,她肯定高兴。”
杜淮商点点头,可他还是看着杜清远。
杜清远微微扬眉:“你爹可是把年轻时候的老底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问问那位……那位姨姨,她过得幸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