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管芳翻到另一页,眼里闪着光,“这是杨主任给儿子先贺治过敏性鼻炎的病例。先贺在津门上大学时犯了鼻炎,杨主任没让他吃西药,而是开了个‘玉屏风散加味’的方子,还特意叮嘱他‘晨起用生理盐水洗鼻,睡前按揉迎香穴’。最特别的是,他每周给先贺写一封信,不是讲病情,是讲‘鼻炎要治,更要养,就像做人,得有抵抗力’。”
杨先贺坐在后排,眼眶有点红。他想起那些信,父亲的字迹不算漂亮,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信里除了医理,还有“天冷加衣”“别熬夜”的叮嘱,让独自在外的他,总能想起家里的暖。
“书稿里还有一部分,是杨主任与常东平教授、林琳医生等专家共同诊治的病例。”管芳特意顿了顿,语气郑重,“这些病例涉及疑难杂症,从辨证到用药,他们有过争论,有过探讨,最终形成的诊疗方案,都凝聚着集体的智慧。我们已经征得了各位专家的同意,把这些珍贵的诊疗过程完整呈现。”
常东平推了推眼镜,看向杨澜生,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他想起去年会诊那个红斑狼疮患者,杨澜生坚持“从脾论治”,与他的“从肾论治”意见相左,两人争了三天,最后一起守在病床前观察药效,直到患者的皮疹消退,才相视一笑,在病例上共同签下了名字。
“为什么叫‘第一部’?”管芳举起书稿,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因为杨主任还在看病,还在总结,我们还在收集更多的病例,还在跟更多的专家沟通。我们想慢慢写,好好写,写出一本能给基层医生做参考,能让老百姓看得懂的书。”
她的话刚说完,报告厅里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葛临东省长站起身,第一个鼓起了掌,他看着台上的管芳,又看看台下的杨澜生,感慨道:“这才是咱们基层中医该有的样子——不仅能看病,还能总结;不仅有技术,还有情怀。”
管芳走下讲台时,腿还有点软。杨澜生迎上来,递给她一张纸巾:“说得真好。”
“都是实话。”管芳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把我平时看在眼里的,说给大家听而已。”
研讨会的茶歇时间,专家们围着管芳,想提前看看书稿。林琳抱着彭焱,翻到杨澜生给彭焱治幼儿急疹的病例,上面还画着个小小的退烧穴位图,旁边写着“幼儿用药如用兵,宁少勿多”。
“这才是最珍贵的。”林琳的声音有点哽咽,“多少专家写的书里都是大道理,可老百姓要的,就是这样实实在在的法子。”
常东平拿着书稿,看得格外认真,看到杨澜生在病例旁写的“医者,见病更要见人”,忍不住点头:“这句话,比任何理论都重要。”
杨澜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身影,心里一片澄澈。他想起刚学医时,常东平教他写医案,说“医案不是流水账,是医生的心路历程”。那时候他不懂,总想着把药方写得漂亮,把辨证写得精准。直到在平原县看了太多病人,才明白医案里最该写的,是医生对患者的那份心——是给贫困老人减免医药费时的不忍,是看着患者康复时的欣慰,是面对疑难杂症时的执着。
管芳走过来,把书稿递给杨澜生:“你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再改。”
杨澜生接过书稿,指尖拂过封面上的“杨澜生”三个字,忽然笑了:“不改了。就这么挺好。”
书稿的纸页还带着新印的油墨味,却仿佛已经沉淀了岁月的重量。里面没有惊天动地的案例,没有高深莫测的理论,只有一个个普通的患者,一个个温暖的瞬间,像平原县的田埂一样,朴实,却充满力量。
他知道,这本书或许成不了传世经典,却能让更多人明白——中医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学问,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智慧;医生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是带着温度的普通人,用双手和真心,守护着生命的平凡与珍贵。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书稿上,给那蓝色的封皮镀上了一层金边。杨澜生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研究中心,那里,诊室的灯还亮着,药香还飘着,像一个无声的承诺,在平原县的土地上,静静生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