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了儿子,杨澜生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彭悦正坐在床边看书,见他出来,放下书笑问:“怎么了?刚才哄儿子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杨澜生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回家的中途,我接到了陈梁海的电话。”
“陈梁海?”彭悦愣了愣,随即想起他提过的往事,“就是当年……”
“嗯。”杨澜生点了点头,把通话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他说有人替我还了欠他们的钱,还说要带郝天河来平原,让我给他看病。”
彭悦沉默了片刻,伸手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头:“你是不是在想,他们来者不善?”
“有点。”杨澜生坦诚道,“当年的事,虽然我放下了,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申城有全国最好的医生,为什么非要来找我?还有那笔钱,来得太蹊跷了。”
“哥,你还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吗?”彭悦忽然笑了,“你给我妈治腿伤的后遗症,我总问你‘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你说‘你总盯着伤口,就看不见长出的新肉了’。”
杨澜生看着她,没说话。
“当年的事,就像道伤口。”彭悦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你已经结痂了,总去抠它,只会再流血。至于陈梁海……他要是真有目的,躲也躲不掉;要是单纯看病,你是医生,治病救人就是本分。”
这时,桌上的热水壶“咕嘟”响了起来,水开了。杨澜生起身倒了盆温水,拿过毛巾,蹲在彭悦面前,轻轻脱掉她的拖鞋:“来开始泡脚。”
温水漫过脚踝,带着舒服的暖意。杨澜生的手指在她脚面上轻轻搓揉,力道适中,从脚背到脚心,每一个穴位都照顾到。彭悦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呵呵,哥,我看你对他们,是真的没有一点恨意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欣慰。
杨澜生抬起头,笑了笑:“恨有什么用?浪费时间,还影响心情。你看现在多好,有你,有儿子,有国医堂,有基地……忙着呢,没空恨别人。”他低下头,继续给她慢慢地按着脚,从她怀孕开始,杨澜生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泡脚、按摩。
“哥,人生嘛,总是要向前看的。”彭悦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充满了温柔,“你做到了,我跟着你,也做到了。往后我们陪着儿子成长,携手过这明明白白的日子。”
杨澜生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时,眼眶有点发热。他站起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嗯,向前看。”
泡完脚,他收拾好水盆,坐在床边看着彭悦躺下。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彭悦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安稳。
杨澜生却没什么睡意。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像颗孤独的星。陈梁海的咳嗽声又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里的虚弱不似作假。还有那个替他还债的人,会是谁呢?是出于好意,还是另有所图?
他想起郝天河,明明为人阴损毒辣、唯利是图,但脸上总是努力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算计自己时,他一定是出谋划策最多的人之一,但现在竟然和陈梁海一起来平原,难道他们是良心发现了吗?
晚风穿过窗缝,带来一阵槐花香。杨澜生深吸一口气,心里忽然踏实了。不管陈梁海他们来做什么,不管那笔钱是谁还的,他都准备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守住心里的那份平静和笃定,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转身回到床边,替彭悦掖了掖被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明天还要去基地看看连翘的长势,还要给常东平教授寄新采的样本,还要……生活这么忙,哪有时间纠结于过去的谜团?
至于陈梁海的病,他会尽力。医者仁心,无关过往,只看当下。
月光下,他轻轻躺下,把手臂放在彭悦的肚子上——那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儿子,现在,孕育着新的希望。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花香,带着安宁,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放下与前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