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三味?”曲丽也凑过来看,一脸不相信,“杨主任,这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杨澜生笑着道,“每天一剂,早晚各煎一次,温服。记住,别吃辛辣,别喝酒,喝药期间要是觉得有点头晕,别慌,是邪气往外排呢。保持按时作息和正常饮食。”
姑娘接过方子,还是有点犹豫:“杨医生,这药真能让月经来?”
“三剂应该就差不多了。”杨澜生的语气笃定,“你这病不复杂,就是邪气藏在血里捣乱,把它赶出去就好了。”
出了病房,曲丽还在嘀咕:“就三味药?我咋觉得悬呢。”
“曲姐,这方子有讲究。”管芳忍不住解释,“《伤寒论》里说热入血室‘当刺期门,随其实而取之’,要是没法刺穴,就用小柴胡汤。杨哥这方子,柴胡能疏肝解郁,引药入血室;黄芩清血里的热;甘草调和,正好对症。”
杨澜生没说话,心里却想起少年学医时,师父跟他说的话:“医道如弈,不在于棋子多,在于落子准。”这姑娘的病,看似复杂,实则就是“邪在血分,气机不畅”,小柴胡汤能和解少阳,正是“疏其气血,令其条达”的妙法,没必要加太多药画蛇添足。
三天后的下午,管芳刚给病人换好药,就见妇科病房的那个姑娘急步跑进来,手里还提着袋苹果:“杨主任!管姐!我来报喜了!”
“来了?”杨澜生抬头,见她嘴唇润了不少,眼里的光也亮了,“感觉咋样?”
“昨天喝完第二剂,就来了!”姑娘笑得合不拢嘴,“量不多,但真的来了!今天早上起来嘴也不干了,太神了!”她把苹果往桌上一放,“我妈让我一定好好谢谢你,说比那些补药强多了。”
管芳拿起她的病历本,上次的舌象照片里,舌质偏暗,这次再看,舌下络脉都淡了些。“我就说杨哥的方子准吧。”她转头看杨澜生,眼里满是崇拜。
杨澜生却在想别的——这姑娘的病,其实是当下很多年轻女性的缩影,生活不规律,贪凉嗜辣,看似没啥大病,其实气血早就乱了套。后世医家总说“妇人以血为本”,动不动就补肾温宫,却忘了张仲景治妇人病,最讲究“通”字,淤血去了,新血才能生,月经自然就来了。
“再给你开三剂,巩固一下。”他提笔写方子,这次加了点当归、白芍,“别大意,以后尽量不要喝冰的,作息得稳住。”
姑娘连连点头,拿着方子走时,还回头喊了句:“杨主任,我以后介绍朋友来找你!”
诊室里又恢复了安静,管芳收拾着桌子,忽然问:“哥,你说后世那些补肾疏肝的方子,就真的没用吗?”
“也有用,就是用错了地方。”杨澜生翻开《伤寒论》,指着“热入血室”那条,“比如傅青主的方子,擅长调补气血,治虚症闭经确实好,但对这种淤血化热的,就像用棉袄盖火,越盖越旺。”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感慨,“学医啊,得先把根扎在经典里,再去看后世的书,不然就像没罗盘的船,容易偏航。”
管芳点头,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伤寒论》的书页上,那些竖排的繁体字忽然活了过来,像杨澜生刚才说的那样——不是死条文,是能跟着病人的症状“活”起来的智慧。
傍晚下班时,曲丽特意绕过来,手里拿着包山楂片:“杨主任,管姑娘,中午那姑娘跟我们说,她以前喝的补药,光药渣就比你这方子的药多,真没想到这么神。”她挤挤眼睛,“以后妇科再有搞不定的,还找你啊。”
杨澜生笑着接过山楂片:“随时恭候。”
看着曲丽走出去,管芳忽然说:“哥,今天这案子,我算明白啥叫‘一剂知,二剂已’了。”
“不是方子神,是张仲景的理法神。”杨澜生望着诊室里的药展盒,百子盒里的柴胡、黄芩静静躺着,像在等待懂它们的人,“咱们当医生的,就是得把这些老祖宗的智慧,用到病人身上,让他们少遭罪,这才是真本事。”
暮色漫进诊室时,杨澜生还在整理病例,在“闭经”后面写下:“热入血室非独外感,内伤亦可致,审证需观‘昼静夜燥’,治以小柴胡汤和解,效如桴鼓。”笔尖落下时,他忽然觉得,这字里行间不仅是病例,更是对医道的敬畏——既要守得住经典的根,也要迈得开创新的步,才能让老祖宗的智慧,在当下的诊室里,开出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