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欠。”管芳摇了摇头,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却笑得更真切了,“感情这回事,从来不是买卖,哪有什么欠不欠的。我愿意,就值了。”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吃着汤里的羊肉。汤馆里的喧嚣仿佛隔了层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清晰得像心跳。
直到街灯的光晕在汤碗里晃出长长的影子,管芳才站起身:“哥,该回去了,彭悦姐该等急了。”她的眼眶还有点红,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像平时那样麻利地结了账,“走吧,我送你到巷口。”
晚风更凉了,吹得人脖子发紧。管芳骑着电动车,慢慢跟在杨澜生后面,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里飘着,像个无声的牵挂。到了巷口,她停下车:“哥,回去吧,巷子中光线暗,你小心点。”
“你也慢点。”杨澜生看着她,忽然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叮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管芳点了点头,调转车头时,忽然回头喊了一声:“哥,以后早上你顾不上吃饭就给我信息,我给你熬小米粥,我给你多放把红枣。”
杨澜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电动车消失在夜色里,粉色的车影越来越小,像颗被风吹走的星子。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揣着她刚才塞给他的薄荷糖,说是“解解酒气,别让彭悦姐闻出来”。
回到家时,西屋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从门缝里漫出来,像只温柔的手。杨澜生换鞋时,彭悦从卧室走出来,穿着件宽松的孕妇裙,手里端着杯温牛奶。“回来啦?”她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怎么这么晚?”
“跟管芳聊合作社的事,忘了时间。”杨澜生走过去,习惯性地想搂她,又怕碰着她的肚子,只好轻轻牵住她的手,“饿不饿?我给你热点牛奶。”
“刚热好的。”彭悦把牛奶递给他,指尖触到他的手,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骑电动车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晚了就打车,你偏不听。”她转身去拿了件外套,“快披上,都夏天了,今天怎么这么凉。”杨澜生想想也是,前天还热的出汗。
杨澜生接过外套披在身上,看着她笨拙地给自己倒热水,心里忽然暖得厉害。彭悦的爱像温水,不烫,却能慢慢渗进骨子里,让他在疲惫时找到安稳的港湾。“今天跟丘春晓谈得很顺利,她答应做合作社的法人了。”他接过热水杯,想转移话题。
“真的?那太好了!”彭悦的眼睛亮了,坐在他身边,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就说春晓是个靠谱的姑娘,上次她来家里送的那包金银花,泡出来的水特别香,肯定是用心种的。”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妈下午打电话,说给宝宝织了件小毛衣,让你有空去拿。”
“好,明天我去。”杨澜生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些。他把管芳的话、蒋迪的眼神、丘春晓的眼泪都藏在心底,只把光鲜的部分捧给她,像个拙劣的演员,努力维持着“好丈夫”的模样。
“合作社的事别太拼,”彭悦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你看你,眼底都有红血丝了。明天起早点,我给你煮个鸡蛋羹,补补。”她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我今天给宝宝讲故事,他踢我了,你摸摸。”
杨澜生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掌心传来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游,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彭悦的未来,是他必须守护的安稳。
“早点睡吧。”他扶着彭悦站起来,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去洗漱。”
浴室的热水哗哗地流着,冲走了身上的酒气,却冲不散心里的牵绊。杨澜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网,网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心事。管芳的坦诚、彭悦的温柔、蒋迪的默契、丘春晓的纯粹……这些感情像不同的药材,在他生命里熬成一帖复杂的药,苦中带涩,却又透着回甘。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只能在每个清晨醒来时,告诉自己要更努力些,既要让合作社的药材长出希望,也要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在这份希望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回到卧室时,彭悦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得像春日的风。杨澜生轻轻躺在她身边,借着月光看着她的睡颜,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像在守护着这份小心翼翼的平衡,也像在等待着某个终将到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