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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名为你(2 / 2)

温琰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表现的人,不管是在家庭还是在校园,她从来都习惯做别人的陪衬。

成为别人的关注,做精彩表演,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

然而,这个晚上,她扎高浓黑马尾,用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穿上雪白的轻纱舞裙,美得像孔雀神鸟下凡来化作的仙女,为吴予敬表演舞蹈,做出如同孔雀飞跑下山,饮泉戏水,彼此嬉戏,迎风展翅,自信开屏的一系列动作。

整个过程中,她一点都不羞涩。

这是一场认真的告别仪式。

仪式的作用不在取悦,而在送别。

温琰有预感,这场舞跳完,她跟吴予敬的一期一会就会这么结束了。

她这两天想起来了,她初遇吴予敬的日子,是在大四刚开始去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帮了浑身是伤且身份不明的他。

当时,她让他忍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当时的她与伍明纬热恋,对别的男生根本不曾留意,所以对于这件事的记忆早就暗淡。

但是,这两天温琰想起来了,为何吴予敬会对温琰如此独特,是因为那一场治伤。

但其实就算毕业后的温琰做了优秀的外科医生,也治不好吴予敬与生俱来注定带着的伤。

最后一个艳丽开屏的舞蹈动作做完后,温琰告诉吴予敬:“前面四件事我都为你做完了,第五件事是什么?”

“第五件事是,在我死后把我的骨灰带回流银寨,撒在我们一起看过星星的彩云瀑布边。”

温琰眼神一晃,身体忽然抖了一下,然后是剧烈的为他呆怔住。

因为做一系列舞蹈动作而变得灿若桃花的脸蛋,很快再次变得苍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惊骇。

她警惕的猜了很久,吴予敬要她做的第五件事是什么,这些日子她晚上睡觉都在想谜底。

然而,她千猜万猜都没有猜中会是这一件。

“你……”温琰哽了哽喉咙,发现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些日子,他们在一起。

温琰每天想的是要不能再晚一天的跟自己的爱人跟家人团聚。

吴予敬想的是在他死后,让温琰将他的骨灰撒向故乡的山间泉水里。

“你问过……”终于,温琰启唇,表达困难的问起,“死刑犯的骨灰可以被领走吗?”

温琰要他去自首。

不用等上庭审判,等待他的结局一定是死刑。

温琰以为他的答应只是哄骗温琰,然而,等她为他跳完孔雀舞,他却说都是认真的。

不必等到温琰正式开口,他就知道他们的交换结果。

温琰只会让他为她做这件事。

去认罪自首,接受最彻底的惩罚。

“我问过了。可以。”吴予敬眼神安宁,口吻淡然的回答。

“那……好。”温琰沉重的点头答应了,“我一定会帮你做这第五件事。”

“嗯。”吴予敬端起白瓷杯盏里的热茶,牵动薄唇,抿了一口,低声答应道。

温琰光脚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拖着曳地长纱裙,来到吴予敬身边,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她被他的决定震撼了。

如此去推算,其实将她从云城带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他的选择会导致的结局。

他跟伍明纬的对抗在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时,他对温琰心软了,他不愿意伤害温琰。

其实一开始,吴予敬刻意设计靠近温琰,就是为了牵制伍明纬。

他们这些缉毒警干缉毒,早就百炼成钢,刀枪不入。每个人都身兼伟大的使命,胸怀诚挚的理想,能撼动他们的只有他们的亲眷爱人。

只是,吴予敬在靠近温琰的过程里心甘情愿的输了。

即使有机会,他也不愿意弄死伍明纬,那样,温琰会痛不欲生,吴予敬会心疼得无以为继。

她只要一笑,柔软的眉眼弯起来,那又甜又暖的模样就会令吴予敬感到这个世界原来还有美好。

这种美好,即使是残忍血腥如他,都想将其永远守护。

某种程度上来说,吴予敬落网,是温琰将他抓住的,她抓住了他的心。

“孔雀是神鸟,你学会了孔雀舞,做了孔雀,就会一生平安无虞,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一定会嫁给这世间最宠你的男人。”

不知何故,听完吴予敬要她学孔雀舞的初衷,明明不该同情他这样的人,但是温琰的眼泪却兀自落了好几颗。

她垂首下去,掩饰自己流露出的对他们这场悲凉相识的哀恸。

如果可以,温琰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他。

吴予敬伸手,轻轻摸她的头,柔声说:“这三个多月你被我带着,离开了他一段时间,他痛彻心扉的失去过,以后才会更加懂得珍惜你。

我了解他是多么骄傲狂妄的男人,你能跟他在一起,一路鼓起了多大勇气,遭受了多少心伤。可是以后,因为我带走你的这场别离,他会爱你跟宠你到骨子里,人就是这样,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

“温琰,要相信伍明纬以后会史无前例的爱你。”

吴予敬轻轻许诺,这是他将温琰从伍明纬身边带走的原因;也是他在结束自己生命前选择的能为温琰做的对她好的事。

“你已经很好很优秀了,要懂得适当的休息,抽时间看完一本书,学会一种舞蹈,心无旁骛的欣赏一场雪,放松自己,这样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这三个月算是他给她创造的一个假期。

她太累了,当外科医生,一直承受家人对她的厚望,还有拼命想要匹配天之骄子男友的压力,她忙到甚至没时间看完一本十万字出头的小说。

吴予敬要她看完那本她一直看不完的《帷幕》,安排她去小诊所上班,邀请她赏雪,是想让温琰放自己一个假,她之前活着太累了。

听男人用静水留深般的声音说到这儿,温琰一对柔弱的肩膀终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她泣声问,“吴予敬,你为什么伤害了所有人,都不伤害我?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医好了我。那天在索姆尼的床前,她痛苦的走了,我恨得想要毁灭这个世界,是你让我坦然去接受。

其实我从来都不能接受,为什么我是这样的出身,直到那一天,你带着最温柔的心,告诉我说接受吧……”

男人含着哀愁的嗓音在温琰耳畔响起。

安静些许,他用手心恋恋不舍的摩挲温琰柔软的发丝。

“明天我会去伍明纬所在的北城缉毒大队自首。你开车送送我好不好。”

这是他逃不过的罪罚,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残害了那么多生命。

温琰啜泣着答应道:“好。明天几点?”

“下午三点吧。他们抓住我之后,你还可以跟缉毒大队的伍队长一起共进晚餐。”

“好。”温琰答应了。

一期一会,会者当离。

明天,温琰跟吴予敬就要这么分开了。

她平静又难受的回到了住所,经受了一个漫长的难眠之夜。

是夜,通过对天网录像的分析,北城缉毒大队的刑警们定位到一处郊区别墅,带着特警跟防暴队的数名狙击手精英,机智的选好时机破门而入,将一帮持有重型武器的凶徒活捉。

他们是吴予敬的手下。

防暴队跟特警们将十三名男女带往囚车,全是丹拓集团从云城逃掉的余孽,其中有李枝华。

吴予敬此刻人在哪里,他们绝口不提。

没找到吴予敬跟温琰,伍明纬眉头紧拧。他以为接下来又会是一场恶战,他带人发疯的在织密路那一带地毯式的搜索跟追捕,在天亮时空手而归。

熬了通宵找温琰的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天的下午三点,一辆奶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跑车驶到北城缉毒大队的办公大楼前。

开车的人是温琰。

那辆车是伍明纬曾经在她二十二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而坐在副驾的人是,那个名震东南亚的大毒枭,丹拓集团的太子爷,吴予敬。

伍明纬的桃花眼收紧。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那个温柔似水的女朋友会做这么了不得的事,开着他送的超跑,一脸平静的将一个被几国警方争相想要抓到的重型犯送来北城缉毒大队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