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指腹裹着熟悉的温暖压过皮肤,抹走泪痕,岑雪心潮澎湃,泪反而涌得更厉害。危怀风温柔一笑,大拇指揩过那泪,顺势托起她脸颊。
“好想亲你。”他诚恳又混蛋地道。
岑雪的感动差点被吓走,作势要推开他,他忙改口:“不亲,不亲。”说着,头却低下来,抵着她额头,“抱一抱?”
岑雪鼻尖又一酸。
危怀风笑,搂她入怀,两人相拥在冬日的古槐下,风声寂然,河水奔涌。候在马车旁的春草、夏花看见这一幕,齐刷刷转开头,见被打晕的车夫躺在车板上悠悠醒转,忙把他脑袋往里侧一拨。
危怀风下颔抵着岑雪头顶,低声道:“后日初九,我来提亲。”
“嗯。”岑雪人矮,脸贴在他胸口,听见那里面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像是一侧的河流冲过她的身体,奔腾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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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人多眼杂,相拥小叙不久后,两人被迫分开。
危怀风目送岑雪的马车离去,示意金鳞派人小心跟着,以免再有先前陋巷里发生的事。
金鳞应下,办完回来后,禀道:“少爷,查到了,人在一家酒楼雅间里,还没回王府。”
危怀风点头,眼神倏冷,口吻则是淡淡的:“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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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懋从聚茗轩里愤然离席后,越想越气,便派了几个地痞泼皮跟踪岑雪,在陋巷里把其狠狠羞辱一遍。
办完以后,他调头走进隔壁街一家名叫“梦仙斋”的酒楼,坐入雅间,命人送来一盅美酒,慢悠悠喝着,等那帮泼皮的头儿前来复命。
谁知半个时辰后,等来的竟是一群满嘴淌血的断舌鬼。
王懋大惊,勒令扈从把人轰走,待听得缘由后,勃然大怒:“什么混账,竟敢当街割人舌头,当我江州没有王法不成?!”
扈从颔首,说动手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当首那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生着一副极俊的皮相,肤色则是黑的,很可能是这两日要进城来提亲的危怀风。
“危怀风?!”
王懋又是一震,脸色几经变换,不及说什么,一名扈从来报:“世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要向您赔个礼!”
“赔礼?”王懋狐疑,“什么人?赔什么礼?”
“先前割了几根不中听的舌头,不知道竟是世子养的,心里过意不去,特来赔礼。”
一人声音含笑,冷幽幽传入雅间,王懋转头,惊见一人阔步走来,肩披玄黑大氅,镂花银冠束发,身长八尺有余,眉目英俊而冷锐,一身黑亮肤色,气场慑人。
“你……”
“西陵危氏,危怀风。”
危怀风自报家门,收足站定,个头竟比王懋高出不少。王懋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周身扈从冲上前,意欲拦人,金鳞拔剑,铿然一声,双方一触即发。
“慢着!”
王懋厉喝,知晓这里不是与危怀风交手的地方,内心虽则震惊,但很快冷静,示意扈从暂且退下,瞪着眼前人,冷笑道:“赔礼?你想怎么向本世子赔礼?”
危怀风往后招手,数个小厮擡着酒坛走进来,放在地上。危怀风一指,淡道:“愿奉上三坛美酒,与世子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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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仙藻园里又是语笑喧阗,岑茵、岑晔、岑昊几人聚在海棠树下,也不逗小黑狗玩,却是笑声不叠。
岑雪从屋里走出来,稀奇道:“在说什么,笑成这样?”
“阿姐不知道,今日江州城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糗事呢!”岑昊年纪最小,嗓门却最大,仰头说这话时,眉欢眼笑的。
“什么大糗事?”岑雪半信半疑。
“说是今儿一早,槐花巷口一户人家推开门,要进溷厕里方便,发现墙外面躺着几个醉汉,摇起来一问,竟然王府里的扈从。那帮扈从醒来以后,着急忙慌,喊着‘世子何在’,一帮人各处一找,竟然在那溷厕里发现了酒气冲天,人事不省的世子爷!”
岑雪大惊,春草、夏花亦震愕:“摔进溷厕里了?!”
“可不是,摔在底下的猪圈里,满身臭粪,怀里却搂着只小公猪,睡得不知多香甜呢!”
岑昊说完,海棠树下的几人又哈哈哈一顿大笑,春草、夏花面面相觑,倏地会意什么,瞄向岑雪。
岑雪眼神一动,掩饰道:“茅坑里摔跟头,那可不是好兆头,回头他得请大师来算一卦,去去晦气了。”
几人又笑,岑昊呆呆发问:“为何不是好兆头?”
“这你都不知道?”岑茵戳他,“茅坑里摔跟头,能是干什么?找‘屎’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