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73章 被掳 (一)(2 / 2)

“冯涛人在郢州,虎视眈眈,他把那么多兵力分来攻打渠城,不怕后方失守?”

“平井坡一战后,冯涛也是元气大伤,何况西川已是危怀风的势力范围,有节度使严峪坐镇剑南,冯涛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渠城并不是明州的重镇,他为何要大费周章,率五万人前来攻城?”

参将答不上来,史云杰耸眉:“听贤侄话里的意思,危怀风此行有诈?”

徐正则淡然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危怀风并没有非要攻取渠城的理由。再者,以晚辈对他的了解,他不是喜欢攻城的人。”

“不喜欢攻城,那他喜欢什么?”史云杰失笑。

“偷。”

话声甫毕,众人皆是一怔,史云杰本是想笑的,可是唇刚一动,忽地想起先前丢掉的明州城,神色一时尴尬,声音也冷了些许。

“偷何处?”

“岳城。”这一次,出声的乃是岑雪。

史云杰额头青筋一跳,视线朝岑雪掠去,后者避开,擡目望着城墙外:“‘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危怀风兴师动众来攻渠城,应是为偷袭别处做掩护。岳城是突破明州的关键所在,他要想守住明州,当务之急,应是拿下岳城。”

“可是岳城也有重兵把守,岂是说拿下便能拿下?再说了,他要偷岳城,与来攻打渠城何干?”那参将狐疑。

“岳城与渠城交界,守将乃是史世伯的下属,倘若世伯在渠城与危怀风开战,需要援军,第一反应必然是与岳城借兵。那时,危怀风便可趁虚而入。”

参将仍是疑信参半,转头看去史云杰,却见其人脸色阴郁,眼底压着一片翳影。

“若是晚辈没有猜错,世伯早便猜到危怀风会来攻城,所以早在三日前,便已开始在城外伏兵。”徐正则回顾前一日打探到的所有情报,蹙眉道,“又或许,是早便已向岳城借兵了吧。”

史云杰被窥中城府,浓眉狠狠一拧,背在腰后的拳头攥出声响。

岑雪愁眉不展,心知徐正则已猜对史云杰的筹谋,念及后果,忧心如焚:“请世伯传令岳城,火速戒备!”

史云杰默然不语,便在这时,城墙外传来蹄声,一名斥候从烟尘里奔来,高声禀报,说是在十里外的山坡底下发现敌军,成功伏击,歼灭三千人。

史云杰脸上阴翳这才消散,冷然一笑:“他要玩计谋,那史某便跟他将计就计!擒贼先擒王,拿下他的人头,何愁明州不回!”

岑雪见他精神大振,一副势要在渠城外拿下危怀风的架势,揪心道:“世伯,危怀风行事诡谲,城外被埋伏,恐是诈败诱敌,请您三思!”

平井坡一败后,史云杰气急攻心,后被庆王勒令于半个月内夺回明州城,更是焦头烂额。诚如徐正则所料,早在数日前,他便已向岳城调兵,欲利用渠城地形之便,设下埋伏,等危怀风来时一网打尽。至于岳城,他委实无暇顾及,况且大战开幕,最忌瞻前顾后,倘若这时候再把调来的兵力发回岳城,渠、岳两城都有可能倾覆!

“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其不重者后为之。危怀风今日发兵五万来攻渠城不假,为今之计,是要设法把他扣在城外。砍下他的人头,管他是岳城还是明州城,自然不攻自破。城外交火,史某要亲自走一趟,恕不奉陪二位了!”史云杰手一招,领着那参将往城楼下走,“来人,送女郎与公子回驿馆!”

“世伯!”

岑雪待要追,已被一名士兵拦住,她心下憾然,擡头去看徐正则,后者亦是一脸无奈。

及至驿馆,徐正则掉头唤来岑家家仆,吩咐备车。

“师兄要做什么?”岑雪机警道。

“在你看来,危怀风声东击西,偷袭岳城的可能有几成?”

岑雪毅然道:“九成。”

徐正则黢黑眼眸里焕发着光亮,说道:“师父叫你我过来,是为帮史世伯夺回明州城,一旦岳城失陷,半个月内夺回明州便是天方夜谭。史世伯一心要在城外伏击危怀风,无暇顾及岳城情况,为周全起见,我先往岳城走一趟为好。你可要与我一起?”

“自然!”

岑雪率然应下,史云杰的态度已然明朗,他要把全部赌注都押在渠城,可是一旦被危怀风算计,后果不堪设想。

徐正则点头,待马车来后,先护着岑雪登车,并道:“城外已有战事,出城以后,或许会碰上危怀风的人,若是被拦,你我随机应变,不必拘泥。”

岑雪神色微变,念及危怀风,点头应下。

冬日昼短,岑家马车从南城门驶出时,压在城头的阴云更厚了一层,天光晦暗,严风吹卷着凋敝的山峦,在夜幕里散开一片灰影。

岑雪与徐正则坐在车里,行至城外荒坡,果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杀伐声,想是史云杰埋伏在山里的一批人正在与危怀风的人马厮杀。

岑雪脸色凝重,便在思忖,在前方开路的家仆突然策马奔回,着急道:“前方有敌军,快撤!”

从渠城南门前往岳城,仅有一条官道,他们在这里撞上敌军,可想而知是危怀风派人拦截了渠、岳两城的交通要道。岑雪心跳一时飞快,脱口道:“他果然是要偷袭岳城!”

徐正则眉目严肃,待马车掉头往回疾奔后,下令先撤往山上树林。岑雪推开车窗,发现身后夜幕里冲来一群黑影,蹄声震耳,人数竟比想象中要多!

“师兄,离岳城最近的重镇可是在西北方向?”岑雪眺望着右后方的夜空,越过眼前的山头,便是西北方向。

“是。”徐正则反应极快,“你要如何?”

“我留在车上引开他们,师兄快马往西北方向走,先为岳城借兵,可否?”

徐正则神色一变,盯着岑雪,半晌难以表态。

“他们人太多了,再拖延下去,我们谁都逃不掉。师兄!”岑雪转回头来,掠向徐正则的目光一改平日柔和,多了凌厉与气势。

夜色里,蹄声撼动旷野,已离他们越来越近,徐正则抓紧车窗沿,起身时,交代道:“兵不厌诈。他先前算计过你,今日你一样可以算计他。”

岑雪怔忪,不及分辨那句“他先前算计过你”具体是指鸳鸯刀一事还是宝藏被劫,徐正则人影已消失在车里。

“往东南方向走!”耳闻车外有马嘶鸣叫声,为掩护徐正则,岑雪高声吩咐。

岑家家仆及车夫立刻调转方向,借着黑夜与茂林的遮掩,驰入西南处的树林里,身后追来的一批人马果然中计,奔驰间,不知是谁喝令了一声“放箭”,虚空里霎时传来“嗖嗖”利响,车辕及马腿中箭,车身剧烈颠簸,岑雪一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失声。

“姑娘!”

春草、夏花撑着车壁稳住身形,扶起岑雪,心里无不是痛骂危怀风。岑雪赶来渠城协助史云杰作战一事,也不知那人知不知晓,要是岑雪今日在这荒郊野岭发生不测,看他如何收场!

愤然间,后方传来一声厉喝:“前面的,刀剑不长眼,再不停,下一箭可就往人身上瞄了!”

车里三人认出这声音,夏花意外:“是金鳞?!”

岑雪捂着疼痛的额头,认出金鳞声音,一颗心竟然放回一半。车外有岑家家仆请示,问是否要停车,岑雪顾及徐正则没有走远,坚持下令:“不可停,接着往前逃!”

双方继续在黑夜笼罩的树林里疾奔,不多时,后方果然再次传来尖锐的利箭破空声,岑雪用力推开车窗,“噗”一声,窗上立刻多了一支羽箭。

“姑娘!”春草、夏花二人再次惊呼,声音往外传出,后方的放箭速度忽然变慢,杀势顿减。

岑雪趁势喊话:“不知来的是何方大驾,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后方半晌没有回应,但因认出她是谁,不再发狠放箭。岑雪松了一口气,扶着车壁坐稳,正在思考稍后要如何脱困,马车突然剧烈一震,撞在侧方的参天大树下,下一刻,狂奔的马轰然远去。岑雪头昏目眩,跌飞至车外,低头看时,才发现车厢与马早已分离——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人用箭射断了套车的缰绳!

“姑娘!”

车厢撞翻,车里人被甩飞,岑雪整个人失重,便在千钧一发时,耳畔蹄声袭来,腰后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熟悉的力量与气息扑面而来。

岑雪转头,看见夜色里一张明亮的脸,银冠束发,英眉星目,琥珀色里瞳眸里映着月光,以及错愕的自己。

“危怀风?!”

岑雪难以置信,“吁”一声,危怀风勒马刹停,月色如瀑,漫天枯絮翻飞,岑雪撞入他怀抱里,后背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听见他压低的责问——

“哥哥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