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宋家都在守孝,宅院里的下人向来不会到院子这边来,怎么今日突然这般吵闹?
心怀疑惑,宋应知很快从后院书房走到前院。
院子里熙熙攘攘,平日里在庄子干农活的下人,今天竟然全聚在了此处。
“六平!咱们二爷平日里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干出这等罪孽事!”
庄子管家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很快,一个身形瘦弱、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被人从人群中推搡出来。
“刘管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告诉主子们,再给我个机会吧!”
被叫做六平的下人趴在地上,拼命的往刘管家跟前爬,随后抱住对方的腿,刚准备哭诉,谁知被刘管家一脚踹飞出去。
“哼!不长眼的东西,平日里看你机灵才让你拿了库房钥匙看守库房,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不仅偷库房里的东西出去卖,现在还敢把手伸到银票上!不好好惩治你一番,我看你是不会长记性!”
刘管家怒气冲冲地朝着地上躺着的六平踩了好几脚,随后又朝对方吐了口唾沫!
“我呸……一会儿二爷三爷来了,有你好受!”
一听两个主子都要来,躺在地上的六平瞬间不敢反抗,不停地哭着求饶。
“刘管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然而,没有人替他说一句好话。
“六平,二爷平日里为人宽厚,对我们一向大方,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反而偷二爷的东西呢!”
人群中,又一位大妈指着六平鼻子破口大骂。
“哎!这六平,往常人看起来老实本分,性子也好,没想到会是这种人,竟然趁老爷出海,偷库房里的东西。”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是啊是啊……”
听见大家的指责,六平不禁把自己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努力将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六品!还不快老实交代!你把钱都花哪里去了!一会二爷三爷来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刘管家见他这副模样,瞬间火冒三丈,又踢了对方一脚。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大伙正说得热闹时,宋应明与钱氏总算从后院一道赶来。
“二爷你来了!”
刘管家与其余下人齐齐转身行礼,这才发现宋应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前院。
刘管家一愣,随即又给宋应知行了一礼:
“见过三爷!”
“嗯。”宋应知右手背到身后,目光落在人群中央的六平身上。
“他犯了何错?”
闻言,刘管家原本躬着的身子这下更弯了。
“回三爷,这是负责看守三爷库房的六平,平日里为人机灵,对二爷忠心耿耿,没想到……”
“管家,六平怎么了?”
宋应明皱着眉头赶紧追问。
“二爷,您有所不知,自您走后,库房里的东西一直在失窃,担心此事泄露会弄得整个宋家人心惶惶,这事夫人让我暗中调查,蹲了这么多天,没想到今日老奴竟然在库房抓到了六平!”
说起这事,刘管家气得捶胸顿足,先前他从未怀疑过六平,为了能找到窃贼,他不仅让六平晚上睡在库房,白日里也让他守在库房外。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引狼入室、贼喊捉贼!
“今日要不是老奴凑巧遇到了从库房拿银票出门的六平,我现在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六平!你该当何罪!”
刘管家指着六平厉声质问,要不是二爷三爷都在这儿,他恨不得再上去踩几脚!
这人可把他骗得好苦啊!
“二爷!我错了!我错了……”
眼看主子们都在,六平心知这事没法抵赖了,便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二爷!求您大发慈悲!饶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宋应明脸色阴沉,他平日里念及下人们的不容易,从未苛待过他们,没想到竟养出这样的白眼狼。
“刘管家,你们何时发现库房东西丢的?怎么现在才抓到人?”
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六平,宋应明自顾自问道。
“回二爷,这被偷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一开始咱们也没在意,要不是今年听到二爷您要回来,夫人让咱们清点库房,都还发现不了库房里的东西丢了!”
“夫人,是这样吗?”宋应明转头问一旁的钱氏,后者微微点头。
“相公,这些年你出海,库房里的东西一直没人动过,六平跟了你多年,妾身从未怀疑过他,没想到……”
钱氏嘴唇轻抿,想说点什么还是止住了。
罢了,这是她丈夫的人,还是由丈夫亲自处置比较好。
“六平,你可还有话说?”
人证物证都在,即便六平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宋应明也不想偏袒对方。
“二爷!我错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欠了赌坊一笔钱,还不上,我就要被剁手指,我害怕,我只能……我只能拿、拿库房里的东西去抵押了,二爷我错了我错了……”
“赌博?”宋应明闻声冷笑。
“六平啊六平,我出海四年,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不仅学会了赌博,还学会了偷东西?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这些东西?!”
“二爷……我真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看在、看在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您!”
六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涕泗横流,额头很快磕出了血。
然而,宋应明却不给对方一丝机会,他脸色铁青,眼神中满是失望。
“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要让人把你送府衙去了,六平,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府衙二字,六平瞬间被吓得整个身子一抖,彻底不敢再想多言。
“二爷,这个六平要怎么处置?”
刘管家小心翼翼问道。
“主仆一场,我也算对得起他了,只是宋家再不能留,发卖出去吧。”
宋家缺钱,宋应明并不在乎偷的那些钱,现在还是守孝期,庄子上不能见血,发卖出去,就当是给张氏积德了。
这般想着,宋应明转身就打算回院内。
“石头,走吧,咱们回屋。”
“好,二哥。”
见事情已了,宋应知并未多言,盯着六平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六平瘦得过于病态,像是那种被病痛折磨许久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