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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希露瓦的抽象计划(2 / 2)

“希露瓦,「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存在。”

“无论分化出多少化身,投射出多少意志,经历多少种族的形态,甚至变换性别……所有的一切,都代表着「我」的意志,源自「我」的根源。”

“这才是一切的前提,是无法更改的真相。”

“但,”祂话锋一转,凝视着希露瓦盈满泪水的眼睛,

“我依然要向你道歉。”

“「我们」的位格……太高了。”

“高到从降临的那一刻起,就凌驾于诸天万界的顶点。”

“「我」很难再从凡人视角,去感受这世间的重量。”

“所以……「我」选择了重新学习,去体验,去经历。”

祂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希露瓦的脚踝,

“而你……就是「我」学习过程中的「受害者」。”

“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可以,「我」会用「我」的方式,穷尽时光和可能,去弥补。”

“哈……”希露瓦惨笑一声。

“你说这些……是为了和我彻底断绝联系,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对吗?”

一股冰凉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开来。

是啊。

对祂而言,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可或缺女人。

祂的力量足以轻易抹去这一切,赋予自己崭新的记忆,让她在浑然不觉中开始新的生活。

这看似残忍,或许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解决办法。

牧像是读懂了她的心绪,那股歉意都差点被这离谱的猜测冲散。

这傻女人,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祂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随意丢下我的责任,更不会对我亲手造成的错误视而不见,用遗忘来掩埋一切。”

祂抬起头,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还记得你最初获得的那份力量吗?”

希露瓦不理解祂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但在长期形成的某种惯性下,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心念微动,一道黑白分明、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图案浮现在她掌心之上。

「均衡」。

这是她五岁那年,被星神注视,从而获得的力量象征。

牧的唇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祂伸出手指,点在“阴阳鱼”纯黑的部分。

下一瞬——

黑色褪为翻涌的灰色雾霭,显露出一直被隐藏的真实。

一道极细的灰色丝线从雾中探出,另一端,连接在牧的眉心。

“这是……?!”

希露瓦像是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急剧收缩。

“是被「死亡」强化后的「均衡」。”牧平静道,“在你那次自尽后,于我「表征」修复灵魂时,被我添加的概念。”

牧顿了顿,仿佛在给希露瓦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实际上,我的命一直掌控在你的手里。”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诸天万界无数智者、强者,耗尽心力推演击杀「死亡」之法,祂们绝不会想到,最直接开关,就系于你一念之间。”

“怎么会……?”希露瓦声音都有些变调,

“你就不怕……不怕我有一天想不开,或者被人控制……?”

“不怕。”牧再次轻笑,眼中满是爱意,

“那也是我欠你的。”

“若真如此,还你一命,又有何妨?”

“可你明明还有……还有那么多……”希露瓦的声音低了下去,未尽之言指的是牧那些身份各异的妻子们。

“那又如何?”牧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超乎世俗规则的神性,

“如果做错了事,造成了伤害,却什么代价都无需承担,那这浩瀚诸天,无数世界,还有什么规则和秩序可言?”

“公平二字,岂非成了最大的笑话?”

“况且,”祂的表情再度变得无比严肃,

“倘若「死亡」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那我还有何资格被称作「死亡」?”

“若你当真因我而选择终结,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与你一同沉沦比虚无更加幽邃的空白……”

“然后,我会带着你的意志,背负你的名字,重新爬回生者的世界。”

“……不择手段!”

牧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希露瓦的灵魂深处,震得她身心俱颤,几乎无法思考。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高踞诸天的存在,竟在那么久远之前,就想好了如何践行祂所理解的责任。

“你真是……无赖……”

希露瓦垂下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就是无赖。”牧坦然承认,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

“所以,想让我放弃你,任凭你消失在时光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倘若事不可为,宇宙阻隔,法则相逆……大不了我就暂时放下身边所有神职、权柄、羁绊,只与你一人,共赴那无尽岁月的尽头。”

“在时间的尺度下,哪怕再刻骨铭心的委屈,也只会成为记忆中的一个片段。”

“我们终将回到最初的样子。”

希露瓦久久无言。

无数种情绪——震惊、愤怒、委屈、后怕、一丝难以言喻的甘甜,还有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厘清的东西——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在她心湖中疯狂混染。

心尖那缕不受控制涌起的甜意,让她既懊恼又无力。

这该死的男人……哄人的手段真是登峰造极。

明明自己都已近乎麻木,准备拥抱那种自我放逐的“新生”了,却被他几句话,几个动作,又轻易搅动了心池……

真是……

冤家……

半晌。

希露瓦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她抬起头,被牧握在掌中的脚趾,无意识地轻轻蜷缩了一下,蹭到了牧的掌心,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问:

“……要我帮忙吗?”

牧猛地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腿上那双不安分的脚,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脸色一红:

“不……不用了……”

但内心却忍不住有些抓狂。

这到底是什么跳跃式的脑回路啊?

话题是怎么从生死契约滑向这个方向的?

这抽象的思维简直比镜流还离谱!

希露瓦见他露出窘态,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湿痕,不动声色地晃了晃小腿。

牧:“???”

别吧。

先处理问题不行吗?

非要切换到爱情动作频道吗?

祂连忙手上微微用力,按住那双试图造反的脚丫。

“等下!还有正事!”

“什么?”希露瓦眨了眨眼,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暗示不是她做的。

牧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希露瓦……”

“能否告诉我,你之前在数据城……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希露瓦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让四周的喧嚣都显得寂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时间流淌的粘稠声响。

大约过了一分钟。

希露瓦垂下了头,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变得无比微弱,

“我想……”

“操控那些深渊神明……”

牧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聆听。

“我研究了很久……”

“「余温」的权能,能让我的「牧」重新现世。”

“「暗星」……能掠夺「牧」诞生后的记忆。”

“我需要它,来确保那个被唤出的「牧」,拥有完整的的记忆链条。”

“至于其他半数的深渊神明……祂们联合起来的本质共鸣,足够在一瞬间,干扰你「此刻」「深渊支配者」的意志,创造出一个极其短暂的空隙。”

希露瓦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清晰,

“就在那一瞬间的空隙里……我可以操控深渊神明,向你下达一个指令……”

“——将「命运构成体」的「牧」变成真实的「牧」。”

牧的呼吸微微一滞。

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浮上心头:

“你想……和那个被创造出来的我……私奔?!”

“不。”希露瓦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惨淡,

“我要做的……”

“是亲手杀了祂。”

“杀了我?!为什么?!”

牧的瞳孔骤然收缩,真正的惊愕涌上心头。

这逻辑的跳跃已经完全超出了祂的预料。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希露瓦再次抬起头,看向牧的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歉意,

“只有「牧」死了,被我亲手终结,我才能……才能真正地拥抱‘新生’。”

“我会带着这份弑杀挚爱的罪孽活下去,成为一个心死了的、只知追求肤浅欢愉和感官刺激的坏女人。”

这样一来,我就有理由去接受「周牧」……也就是「你」的感情,成为你无数伴侣中,一个无需付出真心、只需提供陪伴的‘玩具’。”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只需要付出区区一个自我的人格,就能换来我的解脱,和对你而言的公平。”

“我觉得……很划算。”

牧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祂听懂了。

希露瓦无法承受「周牧」那份近乎溺爱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不配。

于是,她构想了一个极端到令人发指的方案:

通过亲手杀死自己的「过去」,来彻底泯灭自己作为「希露瓦」的人性。

将自己异化成一个“器物”,一个“玩偶”,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这个「周牧」所给予的一切,而不必再承受内心的煎熬。

想到这儿,牧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开始沸腾。

是谁他妈告诉我希露瓦是后宫所有人里最省心的那个了?

这他妈是省心?

都他妈快跟流萤做一桌了!

但震惊之余,一个最大的疑问立刻浮现。

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杀死我?”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祂们之间的差距近乎是天堑。

希露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瞬,但在牧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还是选择放弃了隐瞒。

“……你会明白的。”

她轻声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

整个贝洛伯格的夜空,毫无征兆地变成了血红。

就像是牧记忆中那样。

天空突然洒下灰烬,大地开始软化、蠕动,增殖出血肉般的组织。

街道上、房屋中、摩天轮下……所有的生灵,无论是人类、动物,甚至机械造物,都在无声的扭曲中变形,褪去原本的形态,生长出湿滑的触手、无法计数的眼球、布满利齿的吸盘,以及种种亵渎理性的怪异器官。

整个世界,在几个呼吸之间,堕入混沌。

而这疯狂扭曲的源头,正静坐于摩天轮边缘。

牧瞳孔紧缩,看着那从希露瓦身上弥漫开的权柄气息。

「黑暗」、「生命」、「大地」、「繁育」、「扭曲」……它们交融催化,形成令人灵魂颤栗的混沌力场。

这力量,牧再熟悉不过。

其名——「混沌」。

归属——「黑暗丰穰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