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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希露瓦的抽象计划(1 / 2)

牧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脸上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希露瓦换回了雅利洛时的衣裳,却不再是记忆中素面朝天的模样。

嫣红的唇、猩红的眼影、嫩粉的腮红……一举一动间,满是刻意雕琢的风尘味。

那个曾经抱着吉他的摇滚少女,已无处可寻。

沉默了片刻。

牧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是啊……我回来了……”

希露瓦却像没看见他脸上的晦涩,欢喜地拉住他的手,声音雀跃:

“牧,看我。”

她牵着他,如跳舞般轻盈转了一圈。

“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看?”

牧眼底泛起苦涩,用力点头:

“你一直很好看,希露瓦。”

“嘻……”她笑得开心,语气忽然带上撒娇的意味,

“我这些年可努力了哦~”

“学会了忍受寂寞。”

“学会了不争风吃醋。”

“学会了……取悦男人。”

“你看~”

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吉他,表情亢奋。

“我一直都在把「你」抱在怀里哦~”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啦~”

牧怔住。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那吉他。

「秩序」的力量在祂视网膜前落下投影。

……

【检索:款式新颖的电吉他】

【本质:死亡意志化身】

【能力:实时更新】

……

【已加载职业:真视之眼】

……

下一瞬,眼前少女的形象骤变。

暗色连衣裙,黑丝连裤袜,长筒靴——衣着依旧,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真视之眼”剥露出来。

根源在她怀中紧抱的那把电吉他上。

吉他的琴弦没有终止于琴身,而是化作灰雾延伸而出,成为数十道纤细的丝线。

这些灰雾丝线贯穿了希露瓦的身体。

一道丝线没入她雪白的咽喉。

两道分别刺穿她的掌心。

另有丝线连接两处胸口,没入心脏。

更下方,丝线没入小腹,探入小腹之下,略过膝弯,如同蜿蜒的藤蔓,紧紧缠缚住她纤细的脚腕。

丝线随着她细微的呼吸和心跳轻轻颤动,将她的身体与那把吉他编织成一个整体。

这幅图景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绯靡,却又诡异呈现出一种美感。

像一朵以血肉为枝茎的彼岸花,正缓缓盛放。

牧的目光凝固在这幅由“秩序”揭示的真实上,先前所有的复杂心绪,此刻都被眼前的景象冲刷得一片冰凉。

“……我对不起你。”

祂声音沙哑道。

“嗯?哪里对不起?”希露瓦的脸上浮起困惑,仿佛真的听不懂这忏悔的含义。

“难道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将怀中的吉他抱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琴弦。

随着这个动作,那些贯穿她身体的灰雾丝线同时轻轻震颤,仿佛某种共感的神经被拨动。

她的脸颊随之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神迷离,声音染上了一种沉醉的甜腻:

“只要弹奏它,我就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就像是你还在我的身边,与我十指相扣,共赴每一个极致。”

“多完美呀!”

牧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一种混合着心痛和恐惧的洪流几乎要冲破胸膛。

祂用尽力气,才将那份巨大的悲恸压成一声哀求:

“不要这样惩罚自己……希露瓦……”

“你说什么?”希露瓦一怔,眼中的迷醉被茫然取代,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我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自己……”

“这怎么能是惩罚呢?”

希露瓦像是被这个说法刺痛了,她急切地向前一步,将牧的手按在自己被灰线刺穿的胸口。

“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你」陪着我流浪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听遍诸天万界最动人的旋律,看尽星河间所有风景……我的心,我的灵魂,早就融化在这份温柔里了。”

她的声音轻柔下来:

“这从来都不是惩罚,牧。”

“这是爱呀……是最纯粹的爱呀!”

掌心下传来的心跳,混合着她扭曲的告白,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牧的心脏,并缓慢扭转。

牧忽然明白了。

周牧对希露瓦好吗?

可以说是极好的。

就像希露瓦所说,周牧几乎把所有美好事物,都展现给了希露瓦。

但正是这份近乎完美的“好”,成了压垮她的重负。

周牧给予的越多,她心中那份无法对等的惶恐便越沉重。

在她执拗的认知里,那个与她共度了十八年平凡时光、会笑会闹的青涩少年,与那位掌管死亡、高踞神座的神祇……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

即便在「事实」上,他们毫无分别。

希露瓦……终究不是花火。

她没有那种嬉戏于真实和虚幻边界、能将一切存在视为戏剧的混沌心智。

她只是一个曾经普通的少女,拥有一颗执着的凡人之心。

她无法将那个鲜活的少年与永恒的神祇联系在一起。

于是,她选择了另一种更极端的“缝合”——将「周牧」的概念象征,用最残酷的方式,缝进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里。

把这过于无私、过于沉重的爱,用束缚、用永恒的连接,一点点地还给你。

即便她知道,这微末的“偿还”与那份馈赠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这已是她倾尽所有,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牧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疯狂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份疯狂背后的清醒。

希露瓦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直到此刻,她话语里仍在努力地将“牧”与“周牧”拼凑成一个她能接受的“整体”。

这种尝试本身,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碎。

沉默了仿佛一个纪元那么久。

牧的嘴角忽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下一秒——

数据城上空,高悬的「暗星」骤然收缩,瞬移般出现在牧的脑后。

没等希露瓦回神,周围场景便如同被水洇开的油画颜料飞速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无垠的夜空。

脚下是巨大摩天轮。

远处是盛放的烟花。

属于「贝洛伯格」夜晚特有的喧闹声、音乐声、欢笑声,混杂着微凉的晚风,一股脑地涌了回来。

「暗星」回应了主人的意愿,粗暴地撕开了「时序」的线性束缚,将这片天地,连同时光本身,强硬地拽回了那个故事开始的时刻。

希露瓦怔住。

瞳孔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仿佛被触发了肌肉记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踢掉了脚上的长筒靴,露出包裹在黑丝中的双足,坐到了摩天轮边缘,双腿悬空在外。

耳边的喧嚣声里,似乎夹杂进了早已湮灭在时光中的幻听:

「接下来,有请贝洛伯格马戏团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魔术师——牧·索托斯!」

“……唔。”

压抑的啜泣,毫无征兆地从她喉间溢出。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光。

烟花下的初吻,夜色里的相拥。

分享耳机里一首新曲的雀跃,争论机械原理和古卷戏法时的较真。

对遥远未来的天真憧憬,还有那些抵着额头喘息。

两个灵魂曾在此处,交换了所有的光和热。

此刻,旧景重现。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扭曲、所有这些年筑起的痛苦屏障,在这过于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时,猝然崩塌。

牧用力咬了咬下唇,勉强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悲恸压了下去。

祂拉扯出一个希露瓦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暖笑容。

“今天等了多久?”

这是牧每次约会迟到后,最常用的的开场白。

“没多久……”她哽咽着,顺着记忆里的剧本,

“正好……在这里吹吹风……”…”

牧沉默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伴随着这个动作,希露瓦身上那袭风尘味十足的暗色连衣裙、浓艳的妆容,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无声消散。

少女恢复了曾经一尘不染的简约打扮,白衫素裙,只是眼底沉淀的沧桑,再也洗不掉。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牧突然开口,语气轻快。

“好。”希露瓦没有拒绝,她贪婪地呼吸着此刻空气里每一丝熟悉的气味,无比珍惜这偷来的时光。

牧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虚空打了个响指。

“啪——”

漫天的花瓣,毫无征兆地从夜空飘落。

粉的、白的、淡紫的……柔软芬芳,瞬间笼罩了整个雅利洛。

贝洛伯格的居民们惊呆了。

“妈妈,天上在下花诶!”

“天呐!这是什么?新的庆典节目吗?索托斯先生也做不到这种事吧?”

“专家说了!这是冰原特殊气流携带稀有花粉产生的自然现象!”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神迹呢。”

“这你也能信?那你这辈子算是有了!”

……

脚下的喧嚣嘈杂,此刻却成了最完美的背景音,反衬出摩天轮上近乎凝固的寂静。

希露瓦没有去看人群。

她的目光死死落在自己身上——

那些飘落在她身上的花瓣,在接触的瞬间,便斫断了那些连接她身体的灰雾丝线。

怀中的吉他,也在落英的覆盖下迅速消融,最终只剩下一缕叹息般的余韵,散入风中。

“这算……什么?”希露瓦声音沙哑。

“算是一个开始。”

牧轻笑,随即极其自然地握住希露瓦的腿弯,将她那双穿着黑丝的双足轻轻抬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熟悉的力道传递过来。

“我的按摩功底,还没退步吧?”

足心传来的温热,与身体骤然消失的负担形成尖锐对比。

希露瓦瘪了瘪嘴,试图忍住,但眼泪还是再次不争气地涌出。

然而,随着束缚的解除,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东西,也随之破土而出。

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不甘与惶恐的情绪,猛地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平静。

“我在你们心里……究竟算什么?”她哽咽着问。

“是「我」,不是「我们」。”牧温和地纠正。

“就是「你们」!”

希露瓦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猛地揪住牧的衣领,泪水决堤,模糊了眼前。

“就是「你们」!”

“就是「你们」!”

“是「你们」让我接受一个陌生的牧!”

“是「你们」让我会心甘情愿成为「你们」后宫的一员!”

“是「你们」用所谓的剧本,随便改变了我的人生!”

“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个廉价的货物!”

委屈到极致的怒斥穿透了夜空。

牧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并未收回。

祂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