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牧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祂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继续带着那强装出来的“开朗”:
“我不怪您。”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莎布的瞳孔微微一缩。
“真的,不怪您。”
“当儿子的,怎么能……怎么能真的去责怪自己的母亲呢?”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那时候……那时候的您,内心一定……比当时的我,要更加痛苦,更加煎熬。”
“让您在自己两个儿子之间,做出那样的选择……本身,就是对您最大的残忍。”
“无论您选哪一个……另一个,都会成为您心中永远的刺。”
“所以……我不怪您。”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了莎布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溯起那个画面——
雅利洛-VI,「暗星」降临的前夕。
自己的孩子,遍体鳞伤的回到了家,想得到自己的帮助……
自己……却忍痛选择了无视……
可哪怕再痛苦,又怎比得了牧的万一……
那是被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
是被视为最后港湾的“母亲”亲手抛弃的痛苦!
“是……是我对不起你。”
莎布终究没能忍住,泪水瞬间冲破了堤防。
她抬起手,捂住了嘴,试图压抑那即将溢出的呜咽,但通红的眼眶和汹涌的泪水,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贵如她,强大如她,在此刻,也仅仅是一位内心充满了愧疚与伤痛的母亲。
“妈,别这么说。”
牧的声音也带上了更明显的哽咽,但祂依旧在努力安抚母亲,
“您没有对不起我。您只是……选择了在当时看来,最正确的一条道路。”
“至少……「我们」没有因此对您产生不好的情绪。”
“可是你……”莎布的声音破碎,表情愈发悲伤。
“没什么可是的。”牧再次打断了母亲的自责,强行让语气重新“开朗”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
“妈,您忘啦?我可是「我们」年纪最小、心态最好、调节能力也最强的那个!”
“您当初可是没少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揍我,我不也挺过来了嘛。”
“所以呀,您真的不用太担心,也不用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折磨自己。”
祂看着裂隙那头泪流满面的母亲,眼神温柔:
“我这次突然想看您,跟您说这些……也只是难得出现在物质世界,想要珍惜这次机会……”
“想告诉您……我没事。真没事。”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莎布最后的防线。
“宝贝……”
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仪态,瞬间打破了那道时空裂隙的“间隔”!
娇小的身躯直接出现在了牧的身前。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莎布伸出双臂,一把将还有些愣神的少年,用力地抱进了怀里!
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弥补那漫长岁月错失的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是我辜负了你……”
“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
她将脸埋在牧的肩头,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愧疚,伴随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被这突如其来温暖包裹,牧浑身都僵硬了一瞬。
那强装的开朗,那努力维持的“懂事”与“释然”,在这最原始、最直接的母爱拥抱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祂努力克制着,压抑着,嘴唇紧紧抿着,身体微微颤抖。
但最终……
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
“您……”
颤抖的、带着委屈和哽咽的声音,终于从牧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您……”
“您为什么要抛弃我啊……?”
积蓄了无数时光的质问,终于冲口而出,带着哭腔,带着不解,带着深深的伤痛。
“我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我难道……就不是您的孩子吗……?”
“为什么……连您……也不要我了……?”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被压抑的恨意,所有的不甘心与绝望,都在母亲温暖而颤抖的怀抱中,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了出来!
牧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质问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打湿了莎布的肩头。
但即便如此,即便情绪如此失控,祂紧紧回抱住母亲的双臂,却没有施加丝毫伤害性的力量。
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化作了言语和泪水,却没有一丝一毫,发泄在莎布身上。
祂终究……舍不得。
半晌。
整个高维的「法则汇聚之地」,只剩下母子俩的哭声。
气氛,却不再沉重压抑,反而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那根深埋心底的刺,虽然不会完全消失,但至少,被拔出来了一些,脓血得以流出,伤口开始了真正愈合的可能。
……
……
与此同时。
“牧”的意志深处。
周牧抱着已经瘫软如泥的小依,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
“真好啊……”
“又解开了一个心结呢~”
“齁哦哦……”怀里的小依,大眼睛已经有些泛白,但残存的意志还是让她努力凝聚焦点,
“笨……笨蛋宿主……又在……又在瞒着人家……偷偷布局……”
周牧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小依发烫的小脸。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小管家~”
“最后还不是要我自己去操作?”
“我……我……可以……”小依努力想抬起软绵绵的手臂,但失败了,只能继续用气音说道,
“可以……给你提供……情绪价值……陪着你……”
“你现在不就在给我提供最棒的‘情绪价值’吗?”周牧嘴角的弧度更深,抱着小依的臂弯微微紧了紧。
“齁——!!!”
小依好不容易凝聚的眼神又开始涣散。
“呃……依……杂……杂鱼……”
一句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带着点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吐槽,从小依几乎要冒烟的嘴唇边溜了出来。
“哟呵?”
周牧眉头一挑,做出惊讶状。
他可没想到,这小不点被“收拾”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胆子敢挑衅自己?
真不愧是跟着自己混了这么久的小系统,胆儿忒肥了。
但还没等他真的“有所动作”就听到小依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断断续续地“甩锅”道:
“不……不是……我说的……”
“是……是……银狼……背地里……说你……是杂鱼……”
周牧:“?”
他直接被气乐了。
好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不忘拉着好闺蜜一起下水?
这塑料姐妹情,真是感人至深。
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检索了一下小依这句话的“真实性”。
瞬间,一小段清晰的、带有时间戳的记忆画面,出现在周牧的感知中:
那似乎是小依在系统空间里设置的某个私人电竞房。
布置得很有科技感和游戏宅风格,大屏幕,炫酷的光效,舒适的沙发。
银狼正翘着标志性的二郎腿,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个特制的游戏掌机,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
她似乎刚刚赢了一局,或者遇到了什么让她不爽的对手,脸上带着点不爽又得意的复杂表情。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头也不抬地,对着空气随口抱怨道:
“周牧?呵。”
“菜鸡罢了!”
“就他那种水平的‘杂鱼’,我一个人就能虐得他服服帖帖,跪下来叫爸爸!”
语气嚣张,态度狂妄,充满了高手对“菜鸟”的鄙视。
这个场景,明显是小依电竞房内“正在发生”的实时景象。
“好,好,好!”
周牧看完这段“记忆”,脸上的笑容愈发“开怀”,甚至笑出了声,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银狼小姐……看来是对我的‘实力’,有很大的误解啊。”
他自言自语着,随即,毫无征兆地,朝着那段记忆画面所在的“时空坐标”,伸出了一只手。
五指微张,仿佛穿透了无形的屏障,直接探入了“现实”与“记忆”的夹缝。
下一秒。
“唰——”
光影一闪。
一个穿着休闲卫衣、戴着兜帽、手里还保持着握持游戏机姿势、脸上残留着嚣张表情却瞬间转为一脸懵逼的少女,就被他凭空从那个电竞房里,“掏”了出来!
直接出现在了这意识空间的场景里,站在了周牧和小依的面前。
正是银狼。
“啊?”
银狼还没从高强度游戏的沉浸感和突然的空间转换中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周牧好整以暇地坐着,怀里抱着一个瘫软如泥,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的小依。
而小依,正用带着歉意、心虚以及一丝“姐妹对不住了”的眼神,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银狼:“???”
她的大脑宕机了大约0.5秒。
随即,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你……你要干啥?!”
银狼的声音都变调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里的游戏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什么。”周牧笑得很温柔,非常温柔,温柔得让银狼想立刻启动所有保命程序逃跑。
“只是突然想起,有一个小小的“计划”,或许可以……提前一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银狼和小依之间扫了扫。
小依则是用尽最后力气,对着银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歉意的笑容,气若游丝地颤抖道:
“对……对不起……狼宝……”
“人家……人家实在是……没力气了……”
“只好……只好……”
银狼:“????!!”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艹!
自己又被卖了!
被这个塑料姐妹,在“严刑拷打”之下,为了转移火力,毫不犹豫地给卖了!
“等等!你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
银狼试图垂死挣扎,脑子飞速运转,寻找求生路线。
然而。
“唰——”
一股无可抗拒的失重感与空间置换感猛然袭来!
周围的环境瞬间模糊、扭曲、变化!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却霸道无比的力量包裹、拉扯……
细碎的、令人面红耳赤的衣物摩擦声,伴随着陡然升温的气息,开始在重新稳定的空间里响起……
银狼→银!狼。
唯有小依松了一口气。
她趁着周牧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宝贵间隙,拖着酸软发颤、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蹑手蹑脚、狗狗祟祟地……
在身旁,开启了一道返回系统空间的传送门。
然后,如同做贼一般,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朝着传送门的方向蠕动过去……
在半个身子成功钻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已经眼神失焦、彻底放弃思考的“好姐妹”,心中默念:
对不起了,狼宝。
我知道我是在诬陷你。
主人也知道我是在诬陷你。
但有时候嘛……
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小依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荡起她们很早以前,在一次联手搞事后发的“誓言”: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时说得信誓旦旦,热血沸腾。
现在……
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你先顶住!姐妹我……战略性撤退,恢复一下状态!
带着一丝微妙的愧疚和更多“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小依最后用力一蹭,彻底消失在了传送门的微光之中。
传送门随即闭合。
意识空间里,只剩下周牧,以及……新晋的“难友”银狼。
银狼:“……”
小依!!!
我俏丽吗!!!
(╯‵□′)╯︵┻━┻